“恭敬不如從命。”劉道規沒有推辭,有些事記在心中即可,兩人相處時日雖短,卻有一見如故之感。
高家門第比劉家高,高珣之父也叫高柔,乃聞名江左的名士,曾被晉成帝時的佐命大臣尚書令何充辟為參軍。
其家族幾十年前便躋身士族。
高家至今承其余蔭,同宗的高素、高雅之門蔭入仕,皆為一方太守,品第五。
這些出身就有的東西,劉道規羨慕不來。
中兵左部的公廨也在征虜將軍府內,走兩步就到了。
一座小院,沒有多繁華奢侈,卻收拾的干凈整潔。
院中還種了蘭花和修竹,翠綠茂盛,頗為典雅,也不知是什么品種,已經入冬了,還在開放……
高珣里面裹了一件褐色襦襖,外穿了一件素白裲襠衫,腰扎青玉帶,搖身一變,成了士族貴公子。
劉道規窮酸慣了,挑了一件玄色袴褶。
此物名起于漢末,始為騎服,盛行于魏晉,上為褶衣,下為縛褲,乃軍中常服,既符合劉道規參軍的身份,也不顯得招搖。
只是與高珣站在一起,像是他的隨從。
不過此行本來就要低調,能不引起桓弘的注意最好,所以只要全身整潔干凈,看得過去就行,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
高珣還往臉上敷了一層粉,原本英氣勃發的臉多了一絲陰柔,“道則須此物否?”
劉道規連連擺手,“實在用不慣。”
梳洗了一番,見時候差不多了,兩人聯袂直奔征虜將軍府。
遠遠就聽到了一陣絲竹管弦之聲。
典雅溫和,還有斷斷續續的柔和歌聲。
來的人很多,除了真的將軍府的將吏,還有青州刺史府的官吏,一個個高冠玉帶,衣著鮮亮,前呼后擁,富貴逼人。
士族高門與寒門庶人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之中。
入得堂內,脫去鞋履,劉道規和高珣尋了一處角落不顯眼的席位,坐在胡床上。
上首的席位都是軟榻,不過明顯不是招待劉道規和高珣這等濁吏的。
雖是宴會,卻涇渭分明,上首都是高門清官,末座和外圍皆是寒門濁吏。
絲竹管弦和歌女舞姬都圍在上座,偶爾能聽見有人賦詩,以及高談闊論之聲,扯著袖子爭的唾沫星子橫飛,但爭的卻是才性四本,即才與性的同、異、合、離。
始于鐘會的《四本論》,當年殷浩癡迷此道,在建康與桓溫爭論不休,名震江左……
劉道規心中安定不少,看來桓弘并沒將三千石糧當一回事,不然氣氛不會這么和諧。
即便火燒屁股,最多也就拿出幾個濁吏當替死鬼,輪不到他這個三品高官著急。
“這位是中兵右部司馬檀韶。”高珣忙著給劉道規介紹周圍人。
“見過檀兄!”劉道規禮數周到。
檀家在京口也是大名鼎鼎,家中孤兒甚多,全靠檀憑之一人拉扯大幾個侄兒,為鄉鄰稱贊。
后檀憑之任職會稽王司馬道子的行參軍,檀韶、檀祗、檀道濟、檀和之皆有勇力。
“你便是寄奴三弟?哈哈,自家人,無須見外。”檀韶二十五歲上下,寬臉隆鼻,身材壯碩,一看就是猛士。
來之前舅父就說過,征虜將軍府雖出自西府,但中下層將吏皆來自京口,與北府軍沒多少區別。
高珣又引薦了其他幾個中兵同僚,無一例外,全都是來自晉陵郡的僑人。
都是濁吏,又都是寒門,還是同鄉,基本上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兩三句話便稱兄道弟起來。
堂中吵吵鬧鬧,熱鬧非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