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南下已經耽誤了很多時間,要休息等春耕之后不遲。
蘭陵縣在赤山寨之東,相隔不到六十里,也算是鄰居。
蕭氏不在縣城之中,而是城南的汶河之側的一片平原上,一座塢堡豎立在村落之中,村中炊煙裊裊,雞犬相聞,村外良田一眼望不到頭。
劉道規已經許多年未曾見過這種景象。
江東就那么大的地盤,擠著一堆士族,尋常百姓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蘭陵郡沒有官府,也沒有士族高門,亂是亂了些,但也生機盎然。
一行人還未靠近,塢堡內就沖出六七名騎兵,劉道規初看時還以為是馬,離近了才發現是驢。
不過驢背上的人穿著皮甲,頗為雄壯,手中長槊寒光閃閃。
后面跟著一隊健卒,人手提著一把環首刀。
“可是赤山寨劉參軍麾下?”
劉道規還沒開口亮明身份,對方先猜到了。
“在下正是劉道規,特來求見蕭塢主。”
“原來是劉參軍,某便是蕭挺之。”為首之人大手一揮,幾人收起長槊。
“見過蕭塢主。”劉道規拱手一禮。
他與蕭源之是平輩,算是自己的長輩,這一禮并無不妥。
蕭挺之翻身下驢,掃了一眼劉道規身邊兇神惡煞的幾人,愣了一下,“劉參軍此來有何見教?”
“在下此番奉命北上屯田剿賊,行事匆忙,缺些種子、農具、耕牛,還望蕭塢主能借一些,明年雙倍奉還。”
劉道規一來就吞了赤山寨,擊敗賊寇的圍攻,頭顱插滿了周邊,又兇又惡,蕭挺之有戒備之心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他有些謹慎過度了,遮遮掩掩,一直不讓劉道規幾人進村,失了待客之道。
“實不相瞞,我等日子也不好過,每年須向泰山諸部、曹氏供奉些糧食,方能不受襲擾,塢中已無余糧……”
蕭挺之長得魁梧,沒想到扭扭捏捏的,毫無宗主風范。
劉道規掃了一眼他身邊青壯,個個身強體壯,不像日子不好過的樣子。
見劉道規臉色不對,蕭挺之道:“蕭劉兩家有舊,看在往日情分上,我擠出兩百斤糧食,還望劉參軍莫要見怪。”
“蕭塢主如此艱難,還是留著糧食吧。”劉道規心中一陣失望。
難怪蕭源之在信中對此事不太看好,南北蕭家早已分道揚鑣,蕭挺之此前一直在氐秦治下,對晉室沒有多少歸屬感。
要投奔晉室,早就南下了。
更何況邊境上的晉軍動輒北上劫掠他們,殺人丈夫,奪人妻女,手段與胡人不相上下,自然也就身為中兵參軍的劉道規沒什么好印象。
本來赤山寨和蕭家聯手,互為犄角之勢,不說獨霸整個蘭陵郡,自守足夠了,也不用看什么泰山賊和曹氏的眼色。
“慚愧慚愧,劉參軍得閑,不妨常來走走。”蕭挺之說話一套一套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關系有多親密一樣。
只是他臉上并無多少慚愧之意。
“告辭!”劉道規幾人轉身就走,感覺此行蘭陵并不似想象當中的容易。
如果容易,淮水以南的豪強早就成群結隊的北上了。
對于蘭陵各方勢力而言,劉道規始終是個不受待見的外來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