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瀆城內,一片灰燼和廢墟。
損失最慘重的其實并不是司馬道子,而是天師道,十幾年經營和昔日繁華全都付之一炬,煙消云散。
一儒生走在前面,臉色陰郁,身后跟著兩人隨從,其中一人赫然是祭酒徐道覆,但從他謙卑的神態來看,前面的儒生身份更加尊貴。
二十多個天師道眾散在各處,小心戒備。
“你們覺得是何人所為?”儒生臉上青筋直跳。
徐道覆和另一人對望一眼,卻都不做聲。
儒生怒道:“盧循、徐道覆,你二人平素自負材質過人,今日遇上這等大事,全無主見,我天師道要你二人何用?”
盧循毫不畏懼,反而溫聲勸諫,“成大事者最忌急功近利,師君困于建康,教中大事全靠你主持,不可自亂方寸。”
儒生猛吸幾口氣,神色竟然和緩下來,“盧兄所言甚是,恩銘記教誨。”
此人正是天師道師君孫泰之侄孫恩,祖上是八王之亂時趙王司馬倫的謀主孫秀,世奉五斗米道。
衣冠南渡后,王導推行的咸和土斷,首先斷了他們這些后來南下的士族,孫家門第滑落,變成了寒門。
孫恩祖上是孫吳宗室,現如今淪落為寒門,是以非常仇視晉室和僑姓高門。
“此事當是征虜軍府所為。”徐道覆幽幽道。
孫恩來了興趣,“何以見得?”
“鹽瀆離廣陵不到百里,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附近能做出這么大事的人,只能是征虜將軍府的人!”
徐道覆撿起一根燒焦的木頭,三兩下便勾勒出廣寧縣附近的輿圖,還順手標注了周圍的勢力。
江北的廣陵上寫了一個“桓”字,江南是京口上則寫了一個“王”字。
除了這兩家,還有彭城上寫著的一個“劉”字。
“彭城劉氏?”盧循出身范陽盧氏,但自幼居住在彭城,自然也知道彭城劉氏的勢力。
尤其是劉牢之,作為北府軍首將,麾下部曲少說也有三千余眾。
天師道一直想拉攏劉牢之,但劉牢之對他們卻沒什么興趣,一心一意巴結士族高門。
“繼續說。”孫恩盯著廣陵。
桓家的小心思他豈會不知?之前兩家就有過來往,一直想挑動天師道起事,以減輕桓氏的壓力。
徐道覆指著輿圖道:“只是屬下還有諸多疑惑之處,這些時日并未見到荊州有兵馬過來,桓弘若是動用征虜中兵,我們的細作應該早就收到消息才是。”
孫恩不屑道:“桓弘不過是紈绔子弟,我素知曉,絕無如此等膽量。”
“既然不是桓弘,那便是征虜將軍府其他人所為,莫要忘了,去年桓承之死在鹽瀆城中,種種跡象都指向征虜將軍府,到現在還未查出真兇。”
徐道覆一口咬定征虜將軍府。
當初死的是桓家的人,桓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天師道也不沒追查下去。
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不過別人都忘記了,徐道覆卻沒有,他的親妹險些被孫易之送給桓承之摧殘。
但也因為妹妹的參與,徐道覆說話遮遮掩掩,沒有全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