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野澤之南。
春日晴朗,一行白鷺在天幕上緩緩移動,天幕之下,兩支人馬已經狠狠撞在一起。
若從天上往下看,一方是張開血盆巨口的龐然巨獸,另一方則仿佛一把小小的尖錐。
但有時候龐然巨獸并不一定強,反而是尖錐更兇猛、更主動。
幢兵和北府軍怒吼著向前,眼中一片血紅。
“頭顱!”
“錢——”
“女人——”
這些人仿佛瘋魔了一樣,爆發出原始的獸性,無懼刀矟組成的驚濤駭浪,一個個奮勇向前,竭力揮出自己手中的武器,但瘋狂之中,卻并未喪失陣型。
這些陣列早已深入他們的骨髓之中。
剛有人殺紅了眼,脫離本陣,就被身后的列長火長呵斥:“賀石兒,回來,擅離本陣者,白死!”
這些最底層的軍吏都是劉道規從部曲中挑選出來了,幾乎都是北府老卒,廝殺了十幾年,有豐富的戰爭經驗。
而正是這些人,維持住了尖錐陣。
尖錐不停的向前,血肉橫飛之中,無數燕軍慘叫著倒下去,在茵綠的大地上犁出一條血路,上面鋪滿了殘肢斷臂和破碎的內臟。
血腥氣霎時間彌漫天野。
鮮血和青草泥土的氣息混雜在一起,竟然有一種莫名的清新感,吸入肺中,令人血脈噴張。
劉道規越戰越勇,此時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輸。
反觀燕軍,兵力是北府軍的四倍有余,剛開始還能勉強抵擋,四五百甲士組成了密集的鶴翼陣,試圖遮蔽后面的無甲長矟手和弓箭手。
但一個回合便被尖錐陣鑿穿。
鐵甲防線被撕開,暴露出后面的血肉。
劉道規全身是血,身邊二十九名部曲,倒下了一半。
劉遵和劉黑羆力戰在前,仿佛永遠不知道疲憊的野獸一般,不停的揮舞著手中的利斧和長刀,撕碎一名名敵軍。
兇神惡煞的模樣,嚇的敵軍轉身就逃。
但沒跑兩步,就被身后鮮卑人組成的督戰隊一刀砍翻在地。
慕容宙同樣也是經歷過血戰的宿將。
將丁零人、晉人、胡人驅趕在前,鮮卑人馬在后督戰。
人都是被逼出來的,身后是督戰隊的長刀,燕軍只能發瘋一般往前沖。
即便是一群野豬,朝著一個方向沖,也會帶來巨大傷亡。
更何況這些燕軍以前就是翟魏士卒,瘋狂起來,同樣悍不畏死。
他們也不管什么陣型,被身后的長刀箭矢逼著向前。
壓力陡然增大。
很多士卒的刀砍缺了,長矟也在搏戰中折斷。
“只管向前,不必理會左右敵軍!”劉道規一面劈砍敵軍,一面指揮著士卒。
這個時候,環首刀反而沒有手中的短斧管用。
即便斧刃缺口了,依舊可以殺敵。
而刀和長矟折斷了,殺傷力大減。
推進的速度越來越慢。
慕容宙非常聰明,將之前被沖散的甲士重新組織起來,混在無甲燕軍之中,層層阻擊北府軍的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