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幼不可思議的望著土坡上的晉軍。
就這么點人馬足足抵擋了他們兩個時辰,到現在還有二十人多人互相攙扶著,站在尸堆上。
陣亡的部曲足有三百之多,如果南面的那支晉軍也是這般頑強,只怕這一戰沒那么好打了。
他忽然想起大野澤南一戰,慕容宙的一萬七千人馬竟然被兩千晉軍擊潰……
“這些人似乎跟以往的晉軍有些不同。”平幼眉頭皺起。
堂弟平翰道:“不都是血肉之軀?”
“不,氣勢上不一樣,你沒聽見他們喊出的話嗎?”
“驅除胡虜。復我河山……沒想到過去了八十多年,南貉們對北伐依舊念念不忘,可惜漢衰胡盛,乃是天意,慕容家定能一統北國。”
平家早就將家當壓在慕容垂身上。
慕容垂對他們也不薄,平幼官居汝陽太守、護軍將軍,平氏一族,不是將軍,便是鎮守一方的太守。
“漢道衰亡?”平幼目光復雜的望著身旁親衛手中的人頭。
雙目圓睜,滿臉怒容,正是劉黑羆的頭顱。
而他不過是晉軍中的一個都伯而已……
“只要司馬家還在,南面的那群士族高門還在,北伐永遠不可能成事,古往今來,只有以北統南,未有以南統北之事,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平翰冷笑一聲。
當年劉琨、祖逖、李矩、蘇峻這些流民帥對司馬家忠心耿耿,被司馬家氣死,就是被司馬家弄死。
所以張愿寧愿投降翟遼,也不愿歸附晉室。
平氏也是流民帥起家,投奔氐秦,在河內郡一步一步壯大,與司馬家還是鄉鄰。
“到此為止,送他們上路吧,去晚了,只怕高陽王怪罪。”平幼收起臉上的憐憫之心。
北方是誰的天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家能永葆富貴。
這世道,誰不是為自家門戶計?
“這次小弟親自上。”平翰帶上頭盔,伸手向后一招,便有一百甲士跟來,人人手持長矟。
甲士的后面還有三百余弓弩手。
土坡上的晉軍已經奄奄一息,幾乎唾手可得。
但就在他提刀準備殺上去的時候,北面幾名斥候狂奔而來,“報,一支六百晉軍騎兵,正向我軍奔襲而來,距此不到二十里!”
眾人皆是一愣。
平幼臉色驟變,“北面,莫非是魯軍的那支北府軍?”
這支千人的北府軍,不但擊潰了慕容會的五千人馬,還攻陷了魯郡,大小九戰,被他們擊潰的燕軍有五支。
而現在他們不在魯郡待著,竟然殺到了此地。
“兄長……”平翰也是滿臉驚慌。
麾下部曲在此鏖戰了兩個多時辰,幾次被推下來,銳氣已失。
周圍士卒皆驚慌不已。
而北府軍威名赫赫,只在慕容垂手上敗過一次。
“不可力敵,退!”平幼當機立斷。
如果部曲都打光了,平家在燕國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
這場大戰本來就不關平家什么事。
“全軍向西,讓開道路……不可慌亂。”平翰大聲指揮著士卒。
這支北府軍的目標是馳援南面的戰場,只要他們讓開道路,這支人馬不會在他們手上浪費時間,但是如果南面兩敗俱傷,反而對平家最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