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規這輩子都不想給人當狗。
更何況劉牢之自己也是士族門閥養的一條狗……
不過他著實出了一個難題。
留下,北面魯郡、蘭陵很可能就落入他人手中,不留,名號將軍很可能就沒了,還會得罪劉牢之。
什么叔父侄兒的,在權力博弈之下,都是幌子。
成年人的每一次抉擇都無比艱難。
劉道規心念電轉,很快就想到了化解之策,拱手道:“能在叔父帳下效力,小侄求之不得,然則……北府根基在京口和廣陵,朝廷留都督鎮守三吳,是遠離根基之地,長此以往,只怕北府為他人所得!”
劉道規完全站在他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這場妖賊作亂,原本根本就沒想到過他,朝廷準備扶持謝琰和高雅之,一上一下,取代劉牢之在北府軍中的權勢。
但奈何兩人爛泥扶不上墻,被妖賊擊敗。
如今的三吳什么都沒有,幾乎一片廢墟。
果然,劉牢之眉頭皺起,朝廷對他什么態度他最清楚。
時時刻刻都想著取代他。
背叛王恭后,劉牢之失去了信用,已經站在所有士族門閥的對立面。
就像一把會弒主的兇刃,如果不是現在還有用處,早就被換掉了。
劉道規繼續道:“妖賊水軍犀利,倘若溯長江而上,猛攻京口、廣陵,我軍遠在會稽鞭長莫及……”
朝廷將劉牢之的精銳留在東府,頗有幾分借刀殺人的意思。
劉牢之兩次南下平賊,妖賊都是掉頭就跑。
現在留他在東府,妖賊很可能就要襲擾北府……
“你說的不錯,北府的確是我們的根基,不容有失,我這就令諸葛侃、劉軌、何謙三部回防京口,你不必多慮!”
劉牢之迅速想到的解決辦法,卻有意無意忽視了劉道規。
“小侄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劉牢之故作大度的揮揮手。
“若朝廷在這三人中如高家那般扶植起一人,試問叔父為之奈何……”
北府軍是當初各大流民帥形成的一個聯盟,八十年過去了,唯一的變化就是當初的流民帥,變成了現在的北府諸將,內部依舊松散。
彭城劉氏一家獨大,但其他人也并非手無縛雞之力。
若得到朝廷的扶持,再聯合士族高門,劉牢之的地位將岌岌可危。
這年頭無論朝廷還是地方,要么依仗宗族,要么依仗血親。
劉牢之只有一個兒子,被召入建康為質。
所以他的選擇只有一個,必須讓劉道規和劉裕回去一個。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面,這是市井小民都知道的道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劉道規適可而止。
劉牢之神色變幻不定,片刻之后,忽然笑道:“阿規智勇雙全,可堪大用也,也罷,你本就是征虜軍府之人,應該返回廣陵,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
這句話里面還有勾子,劉道規沒有放松警惕,一臉誠懇道:“小侄全是為彭城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