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略作思索,“屬下有三策,上策,編戶齊民,清丈彭城蔭戶,中策效法武帝行占田令,下策,效法魏武行屯田之策。”
他的想法比劉道規還要激進,一上來就要朝彭城豪強動手。
但這么一來,動靜太大了。
彭城的豪強跟別的地方不太一樣,都是武宗,盤踞多年,手上實力不俗,這群人若是亂起來,彭城永無寧日。
劉道規初來乍到,正是拉攏他們的時候。
至于下策,曹操的屯田已經臭名昭著了,屯田客比奴隸和軍戶還慘,一輩子累死累活,深受嚴刑峻法的殘害,子孫也不得免。
當年曹操拿下淮南,準備大肆屯田,江淮百姓聽到風聲,十幾萬百姓拖家帶口的逃往東吳。
江淮自從荒廢。
司馬炎取消了屯田,是他為數不多的德政。
“依劉兄所見,該行何策?”劉道規明知故問。
劉穆之哈哈大笑,“都督亦擅治民,必然早有成見,上策太急,可留待日后施行,下策不得人心,絕不可用,中策最佳,既可收百姓之心,亦可收豪強之心。”
“劉兄真乃蕭何復生也!”劉道規贊了一句。
劉穆之有意無意道:“蕭何得遇漢高,方有用武之地,否則就泗上一縣吏也。”
“以劉兄之才,他日定為宰輔之臣!”
劉道規不到三十歲便是封疆大吏,不可能沒有野心,天下這么亂,司馬家威信掃地,桓玄入主建康,其實也是給所有人做了一個示范。
兵強馬壯者,便可為之!
兩人都只是打了一個照面,便心照不宣的就此打住。
總的來說,淮泗人和地的矛盾還沒有尖銳到不可調和的地步。
劉道規與劉穆之、劉粹連日商議,制定占田令的各種細節。
鼓勵百姓去高平、濟陰、東平、山陽、泰山開荒占田。
北面的濮陽和東面的滎陽與胡人相接,暫時維持現狀。
治下百姓,丁男糧田四十畝打底,根據當地風土,再占桑田二十畝或者麻田十畝,丁女可占糧田二十畝,桑田十畝。
一夫一婦每年交納糧租六石,調絹二丈、綿三兩,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
每年徭役二十天,無徭役則以軍事訓練代之。
租庸調三位一體,上至劉道規,下至軍中士卒,所有人同稅,沒有特權。
新開之田,免租庸調三年,軍府按兩成利息借種子,同時無償提供耕牛和農具。
當然,占田令只針對軍戶和民戶,奴戶不在此列。
一戶人家夫妻二人將近六十畝糧田,每年每畝產出糧食在一石左右,田賦只占一年收成的十分之一,算是真正的輕徭薄賦了。
拿下彭城后,治下軍戶、民戶增長至七萬戶,每年單是田賦就有四十余萬石。
這還不算治下的九千多戶奴隸,他們產出,八成上繳。
每年收成保守估計在七十二萬石左右,
當然,能收多少還要看老天爺,但這幾年淮泗風調雨順,幾乎都是豐收。
即便有天災,在軍府的動員能力下,也能快速解決。’
這年頭天災絕沒有人禍的影響大。
劉穆之掛帥,劉道規省了不少心。
這人的確有大才,別人都是一件一件的辦,他能一邊聽掾吏的匯報,一邊書寫政令,一邊嘴里當場答復,眼手耳口同時并用,還不互相混淆錯亂,應酬自如。
經手政務,沒有一件錯亂。
劉道規大為嘆服,這種人只是一個濁吏,實在是暴殄天物。
一天下來,處理的政務是劉道規的三倍。
彭城積壓多年的訟獄,還將彭城的各種苛捐雜稅免除了。
連各級衙署都設置了公廨田,細致到每一級的官吏每月領多少祿米、雇傭多少雜役……
“今日到此為止,都督可準備了飯食?”劉穆之伸了伸懶腰,又摸了摸肚子。
“有,有,來人,速速取飯食來。”劉道規忙不迭的下令。
之前說他有蕭何之才,只是嘴上客氣。
今日一見,他的才干只怕還在蕭何之上。
這種王佐之才,百年難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