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上來,一碟莼菜,一碟葵菹,一碗燉魚,一碗稻米飯。
劉道規平日差不多也是這么吃的。
劉穆之出身寒門,這種待遇不算差。
豈料他卻半開玩笑道:“哎呀,都督如今財大氣粗,如此招待故人么?既無酒,亦無肉,更無宴席,望之心寒呀。”
“失禮失禮,劉兄莫怪,先墊墊肚子,我這就讓人去準備!”劉道規一拍腦門,自己節儉慣了,全當他是自己人,的確有些招待不周。
連忙親自去后廚,讓庖人準備一頓豐盛晚宴。
雞、鴨、魚、羊肉、豬肉、牛肉,全部備上,羌煮貊炙,又令人去集市上買來好酒。
琳瑯滿目,放了兩大案。
劉穆之大快朵頤,一口接一口,完全不顧風儀。
“慢些吃。”劉道規沒想到他還有此嗜好。
不過這比服用五石散,男女通吃強太多。
劉道規現在也不差這點吃的。
吃的差不多了,劉穆之又掏出一枚檳榔,滿臉陶醉的咀嚼起來。
劉道規靜靜的望著他。
半晌,他才睜開眼,滿臉戲謔道:“少時家貧,饑寒交迫,于妻兄家討食,飯后食檳榔,被人嘲笑,我夫人不忍我受辱,剪去頭發,拿到市集上換錢買來酒肉,抵其兄飯食錢……”
他嘴上說的輕松,劉道規卻聽出其中的悲涼。
不過他能將這些往事說出來,是將劉道規當成了知己。
這種經歷反而拉近了兩人的關系,早年劉道規日子也過的凄慘,饑一頓飽一頓也是常事,“我等寒門尚且如此,更何況庶族?”
“都督勵精圖治,善待百姓,實乃蒼生之幸,今天下動蕩,北有強魏斗二燕,南有桓玄作亂,此英雄用武之時也。”
劉穆之似乎喝多了,滿臉潮紅。
燕國遭受重創,卻并沒有覆滅,慕容垂的舅父蘭漢兵變,誘殺慕容寶,及太子慕容策及王公卿士以下百余人,兼并其眾,大都督大單于大將軍,昌黎王,改元青龍。
慕容盛前去龍城吊喪,騙得蘭汗的信任,暗中聯絡慕容氏舊部,發動兵變,殺蘭氏滿門,以長樂王身份行使燕帝權力,國內大赦,改年號為建平,是為北燕。
南面慕容德入青州,登基稱帝,是為南燕。
這期間,慕容德還擊退了兩次北魏的進犯,在青州徹底站穩腳跟。
劉道規問道:“以劉兄之見,桓玄不能成事么?”
男人都有同樣的毛病,酒喝多了,話也就多了。
“桓玄膏粱子弟,與士族高門同流合污,豈能長久?此人善于內斗,并非雄主,雖有振作之意,卻目光短淺,一心一意對付北府軍,敗亡無日!”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晉室已經病入膏肓了,桓玄卻換湯不換藥,與士族妥協,一切照舊。
這么發展下去,也不過是另一個司馬家而已,并沒有解決司馬家留下的爛攤子。
“如今北府群龍無首,只怕不是桓玄之敵……”
劉道規飲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