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被斬斷前蹄的戰馬躺在血泊中哀鳴,身下還壓著鐵甲騎兵,但那名騎兵身上插著四支長矟,臉色僵白,已然死去多時。
其他騎兵也沒好到哪去,身上不是掛著箭矢,就是被長矟刺傷,全身是血。
他們的血流到地上,與其他鮮血混合在一起,形成蛛網般的小溪,融化了凍土。
長孫肥一腳踩在雪泥上,左眼皮在輕輕顫動。
僅這幾千步卒,就殺傷了他兩千多精騎,戰馬損失高達六成。
當然,這些都不是什么大問題,騎兵沒了,可以再招,戰馬損失了,可以再訓,魏國最不缺的就是戰馬和牧民。
但,這些晉人寧死不退,血戰到底的氣勢,著實令他驚訝。
這是以往從未遇到過的敵人。
無論燕軍、匈奴人、柔然人還是羌人,只要遇到他的騎兵,無不望風而潰。
柴壁之戰,姚平四萬人被他的幾千騎兵堵住,硬是動彈不得。
然而這些晉人面對的他的騎兵,沒有后退一步……
北地的晉人大多唯唯諾諾,在鮮卑人面前連頭都不敢抬,任由打罵,很少還手,與面前的這群晉軍有天壤之別。
這讓長孫肥一度懷疑自己遇到的不是晉軍,而是慕容德燕軍……
“殺!”
戰場上,活著的千余晉軍縮成一團,站在尸堆上,猶在怒吼。
聲音雖然虛弱,卻極有穿透力,似乎連呼嘯的寒風都壓住了。
“告訴他們,只要投降,我非但饒他們不死,還會向陛下舉薦,每個人都能分到田地!”長孫肥眉頭動了動。
隨從大聲將他的話傳了過去。
“呸,這些土地本來就是我們的,用不著你們這些胡虜假惺惺!”
“速來受死!”
“長孫肥,我……”
罵聲、笑聲連成一片。
一員晉將挺身而出,前胸插著六七支羽箭,左臂還被斬斷了,身上的血早被凍成血冰,“我北府軍豈會投降胡虜?建威軍府趙元在此,長孫肥可來決一死戰!”
聲音中帶著幾分傲氣。
周圍鮮卑騎兵怒不可遏,再次豎起長槊,只等長孫肥一聲令下。
“送他們上路,一個不留!”長孫肥臉皮都在顫動。
一個無名下將,在他面前竟然如此放肆……
馬蹄再次奔動,還是跟前幾次一樣,重騎在前,輕騎從左右兩翼包抄,一陣騎射后,重騎兵撕開步陣。
雖然簡單,但這種打法對于步卒有壓倒性的優勢。
尸堆上的很多晉軍早已連上臂都抬不起來,任由魏軍騎兵踐踏自己的身體,然后在臨死前,將短刀刺向戰馬的腹部……
“胡虜受死!”趙元單手提刀,帶著五六十甲士從尸堆上沖了下來。
迎著魏軍的長槊。
吁——
戰馬再次慘叫,血肉橫飛。
趙元的身體掛在魏軍鐵騎的長槊上,眼睛卻瞪的大大的,望著不遠處的長孫肥。
廝殺近兩個時辰,這場戰爭終于結束了。
尸堆上還剩二三十個受傷的晉軍,無力掙扎,紛紛舉刀自刎。
幾縷鮮血被亂風吹散,落在長孫肥的臉上,猶帶著一絲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