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上,桓玄心煩意亂,“你們倒是拿出個章程來,如何戰?如何守?”
五萬西府精銳一戰被打廢了,逃回建康的不足四千人,大部分都在半路潰散了,或者死在路上。
雖然手上還有三萬精銳水軍,但項城一戰帶給江左的沖擊,遠遠不止在戰場上。
建康城中流言四起:“長干巷,巷長干,今年殺郎君,后年斬諸桓。”
已經傳到桓玄耳中,為此,他還將上百人關進大獄之中,非但沒有制止流言,還從建康傳到周圍郡縣……
郎君,指的是司馬元顯,反而引起了百姓的同情,連同晉室風評逐漸好轉。
桓氏成了惡人……
這一切,讓桓玄在建康如坐針氈。
建康屬于江左,屬于吳地,與北府和晉室更親近一些,對來自荊襄的桓楚天然有抗拒心理。
晉室西府北府之爭,說穿了還是荊襄與江左的地域之爭。
桓玄上位后,只顧自己吃喝玩樂,沒怎么顧及百姓,一道恩詔都沒有,江左百姓越發不認同桓楚。
“陛下不必多慮,劉賊手上不過兩萬余眾,我三萬水軍精銳封鎖長江,賊眾只能望江而嘆!”尚書令桓謙為百官之首,這個時候不能不說話。
長江成了所有人的精神寄托。
當年劉牢之兩萬精銳在新亭抵抗西府水軍,也是望江而嘆,無可奈何。
在陸地上,西府固然不是北府對手,但在長江上,勝負猶未可知。
“如今不止江北劉賊,而是江南諸賊,王司徒,可有良策?”桓玄眼中充滿希冀。
謝氏與桓氏這幾十年來各種恩怨情仇,桓玄已經不指望謝家能支持自己,但瑯琊王氏不同,王謐一直鼓動他稱帝,玉璽還是他從司馬德宗手上搶來的。
現在,第一個響應劉裕和劉道規的,就是他的族弟王鎮之。
這明顯是王家在兩頭下注。
桓玄心如明鏡,卻不敢動他。
“臣以為……不該戰,亦不該守,而應該和!”王謐語出驚人。
桓玄也被他的話唬住了,“和?怎么和?”
王謐道:“北府軍難以渡江,王鎮之、虞嘯父之流不足為懼,陛下可派人渡江,厚封劉裕、劉道規,令其退兵,爾后休養生息,厲兵秣馬,以圖來日再戰。”
這些話明面上是為桓玄考慮,實則是在提醒桓玄,朝廷已經打不下去了。
無力剪除二人。
卞范之急勸道:“陛下萬萬不可,項城之戰,賊眾傷亡亦大,劉道規四面受敵,絕難持久,賊眾不過三萬,雖有逆賊暗中支持,但我根基仍在,荊襄任有數萬大軍,數百萬糧秣,陛下一道詔令,便能興起十萬之眾,順江而下,先剿滅王鎮之、虞嘯父、孔靖之流,爾后憑江而守,再出使魏國,許以重利,引魏軍南下中原,南北夾擊,二劉必亡!”
魏國對中原的覬覦,人盡皆知。
去年還發起了聲勢浩大的洛陽之戰,與劉道規撕破臉皮。
而只要魏軍一動,劉道規就不得不返回彭城,抵御魏軍,桓楚就能喘一口氣。
王謐舉起笏板道:“卞侍中之策,誠為良謀,然則遠水接不了近火,魏與南燕交兵,無暇南顧。”
桓玄現在火燒屁股,北府軍勒兵瓜步,與建康隔江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