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立即戒嚴。
劉裕的遺體被裝入棺槨之中,劉道規特意尋來六匹白馬,配之以青麾、斧鉞、劍班、鹵薄,再豎起一面血紅的“宋”字大纛,風風光光的向西行去。
劉道規不走水路,特意走汲郡、河內郡,沿途城池,無不望風而降。
連防守軹關道的魏軍都一哄而散。
大軍順利進入河東,魏軍放棄東垣、安邑、聞喜諸城,退守臨汾。
劉道規兵不血刃兵臨蒲阪城下。
“攻城。”
毛德祖和劉遵可以艨艟溯渭,劉道規身為主將,自然不可能犯險,城池必須拿下。
劉裕死后,北府出身的老卒身上莫名帶著一股哀兵之氣。
鼓聲響起,士卒們還未攻城,城門竟然自己打開了。
一文士打扮的人帶著文武將吏出城,“在下薛辯,舉城歸降沛公。”
封愷道:“河東薛強是汝何人?”
“正是家父。”薛辯拱手一禮。
“原來是名士之后。”劉道規扶起薛辯。
薛氏是河東的武宗,蜀漢滅亡后,吸收了蜀國北遷的五千戶薛氏宗族,實力極為強悍,勢力遍及黃河兩岸,修建臨汾壘、薛強壘、楊氏壁、華陰堡等塢堡,擋住了漢趙、前秦、西魏的多次進攻。
憑地自固三十多年,薛辯之父薛強還是王猛的摯友,因西燕主慕容永殺害王猛之子王永,薛強率宗室強兵,于陳川大破慕容永。
王鎮惡也是因為此事,與其叔父王曜南下投晉,僑居襄陽。
“慚愧,在下早有重歸父母之邦之心,奈何為姚緒所執,動彈不得,毛將軍艨艟溯渭,繞過蒲阪,在下方才隱忍至今,還望沛公恕罪。”
薛辯名中帶著一個辯字,果然能說會道。
不過這種話聽聽也就罷了,不能太當真,薛氏在亂世中飄搖這么多年,真心懷故國,也不會等到現在。
劉道規若不是在枋頭大敗魏軍,毛德祖殺入關中,薛氏絕不會這么老實。
一切都是為了生存,無論胡人的部落還是晉人的豪強,莫不如此。
當然,薛氏來投,終究是一件好事。
這些豪強要人有人,要刀有刀,還有錢有糧,有地盤,是對抗胡人的一大助力。
劉道規大大方方道:“現在投奔也不晚,我欲向朝廷表奏足下為河東太守!”
“謝沛公,屬下定肝腦涂地,萬死不辭!”薛辯大喜。
劉道規使了個眼色,段宏帶著人馬先行入城。
劉道規跟在后面。
已進入城中,便見到滿地的尸體,其中不乏婦孺,死狀凄慘,令人不忍直視。
鮮卑人融合了北方雜胡,服飾、言語與中原有些差矣,但羌人、氐人其實與晉人的區別不大,可耕可牧。
自從乞伏乾歸、禿發傉檀、沮渠蒙遜這些鮮卑部族在隴右河湟崛起,羌氐深受其害,被逐漸驅趕到了關中。
相對于鮮卑人和雜胡,劉道規對羌氐的接受度更高一些。
薛辯道:“羌人不愿歸降,屬下只能痛下殺手。”
“薛太守真良將也。”劉道規嘴上贊了一句,心中卻對此人警惕起來。
姚秦對薛氏恩寵有加,其父薛強還被姚興封為右光祿大夫、七兵尚書、左戶尚書,馮翊郡公,逝世后,追贈輔國大將軍、司徒公,謚號馮翊宣公。
完全是拿薛氏當自己人看待。
薛辯不為他們盡忠可以理解,但下手這么重就有些過了。
此人心狠手辣,心思也不小。
劉道規拉起他的手,“軍情如火,不宜久留,薛太守可召集部眾,明日與我一同入關。”
“這……”薛辯果然猶豫起來。
留在河東他是地頭蛇,入了關,就成了魚肉。
劉道規故作大度,“薛太守若有難處,就當我沒說。”
前腳還“肝腦涂地,萬死不辭”,現在若是拒絕,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臉,薛辯咬牙道:“豈敢豈敢,沛公有令,屬下萬死不辭!”
“薛太守忠心可嘉!”劉道規笑了一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