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是一種原罪。
鐵砧要塞矗立在漸涼的秋意中,灰褐色的巖石墻體在鉛灰色的天幕下更顯冷硬肅殺。
要塞周圍原本廣闊的練兵場和部分荒地,此刻卻呈現出一種與軍事堡壘格格不入的、混亂而充滿生機的景象。
枯黃的草皮被無數雙疲憊的腳踩踏得泥濘不堪,臨時開辟的空地上,一頂頂簡陋但整齊的帳篷如同雨后蘑菇般簇擁著。
空氣中混雜著柴火燃燒的煙味、蒸騰的水汽、草藥的苦澀,還有數千人聚集所特有的、難以言喻的復雜氣息。深秋的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和塵土,帶來陣陣寒意,但營地里卻涌動著一股劫后余生的微弱暖流。
這是兩千名從雷泰利亞鐵蹄下掙扎出來的米尼西亞難民,在巴格尼亞王子的命令下,獲得的喘息之地,并且這些難民的數量還在持續上漲中。
從塔維茨基平原各處的米尼西亞難民,還在源源不斷地向著塔維茨基走去,然后被極限戰士戰團進行簡單的喂食和洗澡后,派人護送回來鐵砧要塞,交給克里斯進行安排。
在要塞高墻投下的巨大陰影邊緣,奧利弗祭司正用他那雙藏在深陷眼窩里的、如同禿鷲般銳利而陰冷的眼睛,掃視著下方喧鬧的營地。
他身上那件象征農業女神德墨忒爾的、繡著金色麥穗的淺白色祭袍,在蕭瑟的秋風中微微擺動,卻無法為他那張瘦削刻板的臉增添半分暖意。
作為隨軍祭司,奧利弗心中燃燒的不是對生命的憐憫,而是對信仰純凈近乎偏執的狂熱,以及對異教徒深入骨髓的厭惡。
隨軍祭司是克里斯對大地母神和農業女神兩個教會的要求,其作用和心理醫生一樣,用來安撫士兵因為戰爭而出現問題的心理。
奧利弗祭司就是其中之一,然而,他的心理好像現在出現問題了。
他看到那些骯臟、驚恐、散發著絕望氣息的米尼西亞人,被巴格尼亞的士兵和那些王子近衛驅趕著,在營地前排成蜿蜒的長隊。
他們被要求脫掉身上破爛、可能攜帶疫病的衣物,赤身裸體地走進臨時搭建的巨大木棚。
棚子里蒸汽彌漫,那是用大鍋燒開的、加入了現代廉價消毒劑的熱水。
難民們在士兵嚴厲的呵斥和注視下,笨拙而羞恥地清洗著自己。
洗凈后,他們會被分發到一套雖然粗糙但還算干凈的黑色麻布衣物……這是從巴格尼亞國內緊急運輸過來、原本給民兵預備的舊制服,廉價,卻能遮擋身體。
營地的一角,幾位穿著樸素白袍、佩戴著象征生命與治愈的嫩芽徽記的大地母神教會修士和修女們,正在隨軍醫生的帶領和命令下,忙碌地支起攤子,為那些在逃亡中受傷或染病的難民提供基礎的獸用青霉素治療和繃帶包扎。
另一邊,巨大的粥棚前排著長隊,熱氣騰騰的、稀薄卻混有水煮雞蛋碎和脫水蔬菜的麥粥被一勺勺舀進難民們捧著的木碗里。
餓了太久的人,不適合一次性吃下太多難以消化的食物,所以按照規矩,初來乍到的難民只能喝熱稀粥。
更遠處,一些身體相對強壯的男性難民,在民兵監工的指揮下,正揮動鐵鍬和鎬頭,挖掘著環繞營地外圍、加深加固的壕溝……這既是防御工事的一部分,也是消耗這些“多余”精力的手段。
飽暖思淫欲,這樣的話放之四海都是有道理的,克里斯覺得總要找點事情給那些有精力的難民去做,特別是那些膀大腰圓的家伙。
不管他們之前是村子內的農民、獵人,還是鎮子上的鐵匠、木匠,在混亂的情況下,只要他們腦海中閃過什么黃色想法,難民中的女性就根本無法抵抗。
給這些不穩定分子找點事情做,消耗他們的精力,對誰都是好事、
不愿意勞動的人,就滾出去,不勞者不得食,不僅是男性,后面難民女性也要干活,針線活、打掃衛生、煮飯、洗衣服正好適合她們。
“荒謬,愚蠢,褻瀆!”
奧利弗的內心在無聲地咆哮,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掛在胸前的麥穗圣徽,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那張如同風干橘子皮般的臉上,每一道深刻的皺紋里都刻滿了不滿與怨毒。
“這些骯臟的異教徒,他們信奉的是那狂暴的海神波塞冬,是女神德墨忒爾的敵人,他們的苦難是神罰,是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