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香爐焚香的氣味,與士兵身上的汗味、金屬的冰冷氣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而緊張的氛圍。
相較于王室軍隊的沉默,這邊不時響起祭司的誦經聲、軍官的呵斥聲以及士兵們不安的低語。
貴族聯軍的人數比王室軍更多,后者大概只有三萬余,前者卻有七萬之多,并且擺放在軍陣兩側的火炮數量更多,足足有上百門,就是火炮的類型并不統一。
從古老的射石炮、粗糙的鑄鐵炮,到米尼西亞國內最先進的青銅野戰炮,以及仿制巴格尼亞蠻子的輕型火炮,都應有盡有。
冰冷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飄落的雪似乎都在刻意避開這片區域。雙方士兵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劍,隔著中間那片被踐踏的雪地無聲地交鋒。
翡翠湖平靜的湖面倒映著天空的鉛灰色和兩岸肅殺的軍陣,仿佛一面巨大的鏡子,映照著這個王國分裂的悲哀。
湖面上偶爾傳來冰層細微的崩裂聲,在這死寂的戰場上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是這片土地脆弱根基發出的呻吟。
曾經滋養王都的豐饒湖泊,此刻成了兄弟鬩墻、王國分裂的冰冷見證。
潔白的雪毯被踐踏污損,冬日的寧靜被戰前的死寂取代,只留下冰冷的刀鋒和無聲的仇恨,在這片本該祥和的土地上凍結。
雙方加起來,足足十萬大軍如同兩只洪荒巨獸,在這片原本寧靜的湖畔角力,沉重的喘息仿佛要將翡翠湖給壓碎。
如此龐大的人群和裝備,其存在本身便是對這片土地最殘酷的蹂躪。
在雙方大軍的所在預備戰場側面,還有舉著王室旗幟的第三方存在……查爾斯.斯圖亞特,以及他的跟隨者隊伍們,矗立在一座小山坡上。
雙方大軍在戰場側面奔走的斥候們理所當然的不會錯過這一幕,他們都看到了彎刀鯨魚旗,還有三王子的個人標志,然后他們都不約而同的無視了第三方人馬。
斥候們無視了三王子的存在,除了因為對方是王室成員之外,更因為這一伙人馬的數量并不多,也就五十來人。
就這一點人數,顯然不會對戰場的雙方有任何的威脅,再加上王室旗幟,所以,雙方的斥候都無視了他們的存在。
“這可真是……人禍啊!”
米尼西亞三王子的感嘆著,披著白色天鵝絨披風,騎在一匹白馬上的他正在用望遠鏡觀察著雙方軍隊所在的環境,例如湖泊,以及農田。
因為比起即將發生的戰爭悲劇,年輕的查爾斯.斯圖亞特更加在乎能在明年養活寶島城的市民,或者是一支軍團的翡翠湖和肥沃的農田。
曾經清澈的湖水,靠近兩岸軍陣的部分,早已因為雙方軍隊在駐扎期間的蹂躪,而變得渾濁不堪。
人馬的排泄物、傾倒的垃圾、清洗武器盔甲的油污和鐵銹,無情地污染了這片生命之源。
冰層邊緣漂浮著令人作嘔的穢物,昔日游弋著銀鯉和梭鱸的淺水區,如今死氣沉沉,只有泥漿在冰下緩緩蠕動。
那些在今年秋天廢棄的木碼頭和漁網架,早已被徹底碾碎,化為了士兵們生火取暖的柴薪或構筑臨時工事的材料。
散落的木頭碎片和斷裂的繩索半埋在泥濘的雪地里,無聲地宣告著漁業活動的終結。
被微風帶來的空氣中不再有魚腥和水汽的清新,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汗臭、馬糞、劣質火藥和焚香的混合怪味。
即便相隔很遠,查爾斯都為此感到惡心,為戰爭雙方的行為而憤怒、作嘔。
湖岸線上,精心維護的草地和白色灘涂更是徹底消失,查爾斯還記得自己兒時的歡樂。
然而,童年記憶中的這片曾經供貴族仕女漫步、孩童嬉戲的湖畔樂園,因為士兵們在上面行走、扎營、排泄,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骯臟的泥潭。
它被無數軍靴、馬蹄和沉重的炮車輪碾過、踐踏,雪與泥土混合成了深及腳踝的、粘稠冰冷的灰黑色泥漿。
對峙的核心地帶,那片用于秋獵后野宴的開闊草地,如今更是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