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肉
這種腥臊的食物怎么能端上餐桌呢
但奇妙的是,這不起眼的“土豆”竟異常可口,尤其在烤得表皮焦脆、內里綿軟時,配上一點點粗鹽,竟成了妻兒眼中難得的美味。
偶爾,配給中會摻入一些切成小丁的、裝在扁平鐵盒里的豬肉。
那肉帶著一種明顯的、屬于豬玀的腥臊氣,絕非他昔日城堡廚房里精心處理過的上等火腿可比。
然而,這油脂和蛋白質的滋味,在寒風中、在繁重的體力勞作,有時是幫忙清理營區或修繕設施后,卻顯得如此真實而珍貴。
能吃,能提供熱量,這就夠了。
他默默地咀嚼著,將那點腥臊連同過往的精致一同咽下……險些餓死一家人的饑餓,已經讓勞倫斯不再挑剔。
營地的管理透著一股近乎冷酷的效率,卻也處處可見對“活著”的保障。
公共廁所被安置在下風向,每日有專人清理并撒上生石灰,那股刺鼻的味道雖不好聞,卻有效地壓制了穢物的臭氣,大大減少了疫病的可能。
這點,勞倫斯深以為然,作為軍事貴族的他見過太多因污穢而蔓延的瘟疫。
更令他暗自驚訝的是營中的醫療站。
那并非什么豪華場所,同樣是幾頂相連的大帳篷,但里面整潔有序,彌漫著一種刺鼻,但讓人安心的氣味和煮沸繃帶的氣息。
有穿著白圍裙、表情嚴肅的婦人,被稱為“醫護員”的她們在忙碌。
這些婦人都是從難民當中招募而來的,作為酬勞,她們除了有著更好的居住環境、更精致的食物之外,聽說還有工資可以拿,這真讓人羨慕。
勞倫斯計劃讓自己的老婆當醫護員,可惜在考核中,教官說她過于粗心大意了,所以沒能通過考核,最后只能遺憾的去當一名難民營護營隊女兵的隊長。
這也不錯,至少也算是參軍了,這符合軍事貴族的身份……勞倫斯苦中作樂的想道。
勞倫斯對醫護員和醫療站很有好感,因為他曾因挖掘壕溝時,被隔壁的工友揮舞的鋤頭不慎劃傷手臂,被帶去處理。
在醫療站中,他被人清洗傷口、敷上一種氣味奇特的藥膏、再用干凈的白布條包扎……整個過程迅速、專業,與他記憶中那些鄉下庸醫的草率或戰時醫療的慘烈景象截然不同。
他的妻子前些日子在訓練中感染了風寒,也領到了熱騰騰的一種奇怪,但是卻很有效湯劑和持續三天的肉罐頭補給。
食物、住所、衛生、醫療……克里斯王子似乎將這些難民最基本的需求,當作一項必須精確完成的工程來對待。
他的妻子,那位曾經在城堡訓練場上舞刀弄劍的強壯女騎士,如今穿著同樣的粗布衣,正小心翼翼地用配給的木炭在帳篷中央的小鐵皮爐上加熱一罐土豆湯。
爐子設計巧妙,煙道直通帳外,確保了溫暖而不至于嗆人。
他們的兒子,小埃利奧特,裹在同樣厚實的衣里,安靜地坐在鋪著干草的簡易床鋪上,用一小塊炭筆在木片上涂畫,學著名為中文的文字和語言。
營地里甚至有一小塊區域被辟為臨時“學舍”,有識字的難民在教孩子們認字。
這景象,在戰火紛飛、流離失所的背景下,顯得如此脆弱,又如此珍貴。
平靜。
是的,一種由強力保障、建立在匱乏之上的、脆弱的平靜。
勞倫斯達內爾男爵深深地吸了一口凜冽的空氣,感受著肺部那熟悉的、帶著舊傷的隱痛。
雷泰利亞軍和誰打米尼西亞軍又和誰打巴格尼亞人是否又在覬覦新的土地
這些消息如同營外呼嘯的風,偶爾會刮進耳朵里,勞倫斯知道這些事,他的出身和經歷讓他比普通難民更能拼湊出那些模糊情報背后的脈絡。
但他現在完全、徹底地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