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它誰勝誰負,管它疆土如何變遷,他只想守著這頂擋風遮雪的帳篷,守著爐火旁加熱的土豆湯,守著妻兒尚存的氣息。
克里斯王子的秩序,提供的正是這樣一個堅硬的外殼,讓他得以將破碎的自己連同那些血色的記憶,深深掩埋。
外面的廝殺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是“破事”。
勞倫斯只是一個僥幸從地獄爬出來的幽靈,所求的不過是一隅茍安,直至這殘軀徹底化為塵土。
風吹夠了,他轉身走進帳篷,將門簾仔細掩好,隔絕了寒風,也隔絕了外面那個瘋狂廝殺的世界。
爐火映照著他輪廓深刻的側臉,那雙曾映照過城堡輝煌與血色屠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深潭般的沉寂,以及對眼前這碗熱湯最卑微的專注。
豬肉罐頭的腥臊氣混合著土豆的香氣飄散開來,一瞬間,竟讓他恍惚嗅到了家中莊園熏肉房的味道,隨即又被更濃重的鐵銹味覆蓋。
他閉上眼,用力咽下……歲月靜好。
爐火舔舐著鐵皮罐底,土豆與豬肉混合的香氣在狹小的帳篷里彌漫,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復雜味道。
勞倫斯剛用木勺舀起一勺熱騰騰的糊糊,帳篷的厚重門簾便被猛地掀開,一股裹挾著雪沫的寒氣直灌進來。
“嘿!達內爾,你小子躲在帳篷里和老婆一起孵蛋呢”
一個洪亮、帶著濃重巴格尼亞口音的聲音響起。
勞倫斯抬眼,看清來人,緊繃的肩線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瞬。
是哈斯克,自己在難民營里結識的巴格尼亞老雇傭兵,他是難民,但是依仗著一頭栗色頭發,他已經獲得了難民營管理者的信任,是一個小頭目。
哈斯克同樣穿著發放的灰褐色的王子襖,但身形依舊魁梧,飽經風霜的臉上帶著慣有的、近乎粗魯的爽朗笑容。
他毫不客氣地擠進來,搓著凍得通紅的手湊近爐火。
“哈斯克。”
勞倫斯點點頭,將勺子放回罐子里,示意妻子再拿個碗。
“外面風大,喝口熱的”
“謝了,老兄,不過今天可不是來蹭飯的。”
哈斯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劣質煙草熏黃的牙齒,眼神卻銳利地掃過勞倫斯。
他壓低了些聲音,帶著一種分享秘密的興奮。
“聽著,達內爾,有好事!
克里斯殿下要組建新軍了,叫‘旗軍’,專門吸納我們這些米尼西亞的……嗯,無主之人,還有那些不想再給舊主子賣命的逃兵、好手。”
勞倫斯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示意哈斯克坐下。
帳篷角落的小埃利奧特好奇地看著這位嗓門很大的叔叔。
哈斯克一屁股坐在干草墊上,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蠱惑。
“他們正在招人,尤其是懂點軍事、能管事的。
我,撈了個百人隊的百夫長!”
他挺起胸膛,帶著一絲自得。
“老兄,我的副手位置還空著,我就想到你了,副百夫長,能管五十號人……怎么樣比在這難民營里刨土強多了!”
“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