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并非是一臺緊密的機器,只要是一個人,他就會犯錯,而犯了錯,就得去彌補錯誤。
艾琳娜還有機會,而某些人卻不好說。
“唉……”
一聲沉甸甸的嘆息,仿佛承載了豐收季前所有未落下的雨滴,從克勞福德祭司圓潤的胸腔里滾落出來。
現在的他坐在一輛簡陋的、吱呀作響的鄉村馬車上,車身隨著坑洼的土路搖晃,讓他敦實的身軀也跟著輕輕晃動。
他那張總是習慣性堆滿和煦笑容的圓臉,此刻卻罕見地布滿了愁云,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連帶著下巴上的軟肉也顯得格外沉重。
憂愁不已的克勞福德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那枚溫潤的、泥土色的圣徽,往日里,這枚圣徽總能給他帶來平靜與力量,但此刻,它卻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心上。
上面給克勞福德任務了,以至于讓本應該正在特拉德諾伊的鄉村傳播大地母神榮光,鞏固農民信仰,不給農業女神傳教祭司可乘之機的克勞福德,需要立刻返回特拉德諾伊。
而任務的內容讓他心驚肉跳,甚至感到一絲荒謬。
什么任務?
去挽回教會的錯誤,找克里斯王子求情,保住新任大祭司拜倫.索恩。
克勞福德想到拜倫大祭司,就一陣撓頭。
他對拜倫不太熟悉,傳聞中他是個好人,一個熱愛土地、關心農夫的虔誠者,他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像是被犁過的田壟,刻滿了對大地母神的敬畏。
但……這是真的嗎?
克勞福德覺得他不像,因為真正誠懇的祭司都在底層進行傳教,與農民接觸,而高層的高級祭司們,他們其實更像是政客。
所謂的老好人拜倫……呵,反正克勞福德是不信的,因為他從未在農村教區見過拜倫的身影。
特別是克勞福德得知拜倫想要與農業女神教會聯手,向克里斯王子提出組建什么“圣討軍”,還要抽調王國防衛軍士兵,還要以教會名義跨境作戰的事情后……
這簡直就是作死啊。
克勞福德一想到這事情就頭皮發麻,這哪里是去凈化蛇人,這分明是在觸碰王權最敏感的逆鱗啊。
這事情從頭到尾克勞福德都不知道,他在教會內的地位雖然提高了,可是依然是一名祭司,而并非是高級祭司。
“蠢啊……太蠢了……”
克勞福德忍不住低聲嘟囔,胖乎乎的手指無意識地捻著身上那件洗得發白、邊緣都有些磨損的褐色麻布長袍。
這件袍子陪伴他多年,沾過泥土,浸過汗水,也承載過無數農夫感激的淚水,卻從未像現在這樣,讓他感覺如此單薄無力,仿佛隨時會被王都的森嚴與那位年輕攝政王的冰冷目光刺穿。
情報已經傳回來了,克里斯王子不僅拒絕了兩個教會的圣討軍申請,還反手批準了一個叫做機械神教的教會組建圣討軍,甚至還任命交通大臣當上機械神教的大祭司。
這樣的消息如同落在鐵砧上的重錘,砸得大地母神教會的高層一陣頭暈目眩。
大地母神教會對于機械神教其實沒什么看法,因為后者就是一個草臺班子,明顯是一群人鬧著玩的產物。
即便這個教派在首都內也有教堂,教義也像模像樣的,但是從頭到尾,從上到下,他們就是一個草臺班子。
克勞福德在特拉德諾伊待過,親眼見過那些所謂的“機械神教”信徒在街頭巷尾的活動。
他們的“教堂”與其說是圣所,不如說更像一個喧鬧的工坊,里面叮叮當當響個不停,飄著機油和金屬碎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