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建于前明,原本作為休憩或齋居之所,乃至大周太上皇退位后,逐漸變為太上皇理政之所。
張吉甫緩步走在養心殿的金磚地上織出菱花紋路,一步一個腳印,投下沉靜影子,到了殿內,感受到朱漆抱柱上盤著鎏金升龍的巍峨,緩步上前跪拜。
“臣,張吉甫,拜見太上皇。”
“起來吧。”
這是張吉甫入京后,第一次與太上皇在正式場所的正式見面,所以張吉甫行大禮。
起身后,張吉甫抬頭,見到了御階上的太上皇,內心一沉。
與三年前相比,太上皇又添了幾許老邁。
“上前來。”
太上皇微笑著招手。
張吉甫猶豫了剎那,然后恭敬的走過去。
等張吉甫近了,太上皇才又說話,聲音輕微了許多,沒有了剛才的濃重,仿佛中氣不足,“四大軍里勘用的是東軍,你做事想法不錯,分寸也很好。”
“臣惶恐。”
張吉甫在這殿里,能少說一句就盡量少說一句。
有些人卻不懂,恨不得滔滔不絕,把自己的一片孝心捧給太上皇看,把別人當傻子。
太上皇知道張吉甫的性子,不愿意張吉甫猜錯自己的想法,直言道:“那左路的劉丁是個不錯的人,可以為兵部去用,不過要居于朱偉之下。”
“臣領旨。”張吉甫拱手領命。
“聽說你給內閣上了疏,認為兵部的錢糧太少,提請內閣多批一些?”說完了重要的事,太上皇再說起別的事。
張吉甫也把兵部的困境如實相告。
太上皇露出莫名的笑容,“都認為自己是苦媳婦,其實朕又何嘗不是苦媳婦,朕比誰都要難,只是你們能叫苦,朕卻沒得地方叫苦。”
“圣人圣躬獨斷.”
張吉甫的話被太上皇打斷。
太上皇不想浪費時間聽廢話,畢竟不是周道豐,太上皇說道:“錢糧都難,既如此,越是要用人才,用人才可以做到最少的錢糧做最多的事,所以朕要用你,同樣也要用王信。”
張吉甫恍然,終于明白自己錯在了何處。
原來這王信早就入了太上皇的眼。
心里不禁苦笑。
大周朝什么最寶貴?
當然是人才最寶貴。
張吉甫一向認為自己重視人才,卻突然又想到,太上皇何嘗不是,自己的恩師周道豐,又有自己,張吉甫很自信,認為他們師徒是最大的人才。
又有京營的朱偉,左路的劉丁。
一個又一個。
這些都是太上皇提拔起來的人物,包括羅明。
別人不清楚,張吉甫很清楚,羅明是有才能的,他的失敗并不是因為他帶兵無能,而羅明是太上皇從微末培養出來的總兵。
沒有這些一個又一個提拔起來的人才,太上皇當年憑什么能打壓下勛貴。
張吉甫想通了這些事,倒也不再詫異,只是有些惋惜。
自己早就把王信當做自己的囊中之物,沒想到卻是太上皇丟在外頭,正耐心培養的棋子。
“還有右路。”
“我的那皇帝永遠無法長大,滿心眼里卻沒有一片江山社稷。”
太上皇接下來的話,令張吉甫有些出神。
這是何意?
“右路我一直留著。”太上皇終于有些憤恨,“可惜,十五年了,哪怕是塊石頭也被捂熱,卻還是如此,石頭終歸是石頭,既然忠順親王回到宗人府,這右路也不要留了。”
宗人府是宗室,忠順親王因為是皇帝的叔叔,所以目前是宗室的領軍人物。
無疑是為了給皇帝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