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到了垂花門,放慢了腳步,心里有了主意,此事還得讓媳婦去辦才好,遂又轉身離去,卻有丫鬟看見。
賈母院里這幾日倒是熱鬧,王夫人和薛姨媽常來看老太太,還有鳳丫頭,她們這幾位常來,李紈也必定來,最后寶釵和幾位姑娘,并外頭的幾個執事有頭臉的媳婦,如今都在賈母跟前湊趣兒。
賈母人老成精,看破不說破,只管嘴上笑呵,一屋子的歡聲笑語。
“剛才大老爺來了,不知為何又走了。”
一名丫鬟進來,向鴛鴦小聲的說道,鴛鴦皺起眉頭,“別管他。”
王熙鳳剛哄了老太太笑,坐回自己的位置,在鴛鴦她們的前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倒是把鴛鴦她們剛才的話聽清楚,也當沒聽見。
又坐了一會,見老太太乏了,眾人才離開。
李紈帶著姑娘們回園子里,薛姨媽去王夫人處,王熙鳳有她的事情,這府里的事需要她管,原本是要回去自己的院子,卻見平兒趕來了過來。
“你怎么來了,你要是一來,那些管事媳婦見沒人在必然偷懶。”王熙鳳見到平兒,不滿道。
平兒上前低聲道:“剛才二爺回了屋。”
“他有什么臉回來。”王熙鳳下意識的罵道,一肚子氣生出來,恨恨道:“他把我那當什么,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窯子窩了嗎。”
“奶奶。”平兒跺了跺腳。
王熙鳳這才閉了嘴,跟著平兒往回走,走了半路,還是忍不住抱怨,“這日子沒法過了。”
平兒也知道這些日子里,奶奶心力交瘁,卻也沒有辦法。
王熙鳳悲苦道:“原聽到叔叔升了官,還以為是好事,結果卻說不好,反而是壞事,那人又是個黑心的,只管找我要錢,前幾日的事,你也看到了。”
平兒點點頭,知道奶奶指的哪件事。
說來也的確令人無語,往常千把兩銀子,又或者府里的大額支項,需要動用公賬,自有外頭的管家,可公賬上頭沒錢,最后想起用內里的。
內里管事的是奶奶,奶奶手上的錢,不過是府里下人們的月錢,又或者府里修修補補的一些小款項。
平兒也知道奶奶做事并不十全十美,也會挪用去放貸,趁著時間差賺了不少錢,可如今是兩回事,外頭的錢,怎么能找奶奶要呢。
前幾日,才二百兩銀子的事,二爺竟也來找奶奶伸手要。
奶奶脾氣又不好,生氣的時候說話難聽,氣的二爺恨不得動手,但也是可悲,他們這些外頭的爺們,難道真不知道府里的光景。
“奶奶心里有主意,何必憑空擔心。”平兒勸道。
王熙鳳哼了一聲,紅唇張張合合,冷聲道:“這府里的事,我管不了長遠,總不過幾個小姐的嫁妝,這幾樣大頭,老太太那邊備著,他們有本事,去把老太太的儲蓄拿去用了,其余嘛,各家自掃門前雪,反正我和你,還有大姐兒不能餓著。”
大姐兒說的是王熙鳳的女兒,才幾歲大,因其為賈璉與王熙鳳的長女,按傳統稱“大姐”或“大姐兒”。
平兒反應不大,只覺得理所當然,自己從小與小姐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奶奶說的話,豈不是理所應當,忍不住討好笑道:“難怪幾位小姐請客,奶奶手腳變小了,才給了幾十兩銀子。”
“你別看這幾十兩銀子,如今府上各個看不入眼。”王熙鳳一臉鄙視,“要不了三年五載,這府上不改的話,哼哼.到時候別說府上的物件,只怕連人也要拿出去賣。”
“不會吧。”平兒不敢相信,自家奶奶無論手段怎么樣,她的嫁妝和積攢的家私,乃至現銀,怎么也有個一兩萬兩銀子。
府里今年雖說沒有進項,可平兒實在想不出奶奶說的那種光景,實在是令人發寒。
“有什么不會,光出不進,開支又如此之大,也就還有個大姐支撐著,敢把宮里頭的東西往府里賞賜,府里還能撐一撐,可娘家要是不爭氣,你也看到了我,我要是娘家和以往似的,他又如何敢來欺負我,依我看啊,這府里大姐下場不會好。”
王熙鳳說著停下了腳步,原本說者無心,可突然點醒了自己。
自己還能幫賈府管家,多少能擠出一點,最后也落得如此場景,那府里的大姑娘,不但不能幫宮里什么忙,還要靠宮里補貼家里。
去年大姑娘省親,自己也見過她,雖說架勢令自己羨慕,可也感受的出來,在宮里的日子不盡人意。
當時的自己還不能理解,這半年下來,卻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