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惠河初陽里,運河的梆子聲正催著船夫抓緊落帆。
那艘八百料的大船壓得河水打顫,船頭的烙痕擦著岸邊半截拴馬石掠過,等船只停靠了碼頭,岸邊的苦力檔頭已經上去交涉。
朱勝功面色平靜,沒有以往的滿面春風,與王信兩人打量河西集市外的碼頭,絡繹不絕的車隊和行人,足以說明此地的繁華,只不過時間尚短,假以時日,許多房舍拔地而起。
雖然看到了此處的利益,朱勝功卻沒有動心。
朱勝功好奇的問道:“那些人把碼頭經營的滴水不漏,你也不管管?別看他們穿著破爛,苦哈哈似的,暗地里什么壞事都做。”
王信點了點頭,笑道:“他們有他們存在的必要。”
“哦?”朱勝功越發好奇。
他對王信接觸的多,比較了解,大多數人只看到了王信帶兵打仗的本事,朱勝功卻知道,此人點石成金的本事同樣令人震撼。
越是清楚王信的厲害,朱勝功越是看重此人。
河西集市的利益,朱家沒有伸手,對王信的看重,這方面也是原因之一。
王信沒有隱瞞,說道:“外頭有大量的流民乞丐,任由他們沖擊碼頭,原來那些靠著碼頭吃飯的苦力,變成最后都沒得吃,于是苦力們需要幫派這樣的存在,阻止流民乞丐們對他們的沖擊。”
朱勝功搖頭道:“豈有此理。”
王信沒有再說話。
一個朝代的穩定富庶,看的不是富裕的群體,而是看弱勢群體。為什么卷,因為還有大量的貧民,大周不把貧民當人,苦力和乞丐流民為了自身利益,于是對立起來,一個為了自己的飯碗,一個為了活下去。
打打殺殺難所避免,有了利益,就有了陰暗,這就是人性。
朱勝功見王信沒說話,內心以為王信擔心他們朱家打起了這里的主意,心里反而高興,主動笑道:“我來到河西集市,重點并不在你的河西集市。”
“河西集市不是我的。”王信解釋道。
朱勝功沒在意王信的否認,河西集市主要是金陵的薛家,還有揚州商幫,有勛貴子弟,也有江南的鄉紳,勢力并不算強大。
朱勝功向王信擠了擠眉頭,顯得親近,笑道:“河西集市的未來可期,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沒打算插手。”
“提督遇到了難處?”王信內心猜測,問道。
朱勝功一臉無語。
此人的腦子怎么長的,真想打開看看,無奈道:“難處也說不準,圣人最近不是復起了武軍都督府嗎,我父親擔心這件事。”
王信了然,若有所思,內心隱隱認可,口中說道:“提督擔心是對的。”
聽到王信的話,朱勝功收起了笑容,一臉認真的追問:“你也這么認為?”王信的頭腦,朱勝功內心相信,感覺到失態的嚴重性。
自己一個游擊將軍都被盯的死死的,何況東軍提督朱偉。
王信理所當然的說道:“兵部與戎政衙門主導京營改革,從十二團營、禁軍、京營三合一,再到雙方搶奪主導權,提督占了許多便利,如今水到渠成,局勢落地,提督的權利必然被消減。”
王信態度平靜,朱勝功卻按耐不住,恨恨道:“周道豐張吉甫他們過河拆橋。”話里卻不敢提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