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輕笑一聲,并未對瓦迪斯瓦夫·阿馬托的商業邀約作出明確的回復,而是繼續問:“那你的運奴船里面載有黑皮膚的昆侖奴嗎?”
“大人明察。確實有歐陸商人在從事販運黑奴的生意。但澳門只有一些零星的黑奴,大規模的黑奴貿易只發生在美非航線上。”瓦迪斯瓦夫·阿馬托主動解釋道:“亞洲本身就有大量的人力可供驅用,沒必要從非洲地界運黑奴過來。這是多此一舉,很不劃算的。”
“你是開礦的?”朱常洛轉向葡萄牙籍的礦主萊恩·霍布斯。
“回大人,是的。我在錫蘭開了幾個礦場。”萊恩·霍布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除了銅礦,你還采別的礦嗎?”朱常洛繼續問。
“大人。我手里還有一個寶石礦,不過品質中上,而且產量一般。”萊恩·霍布斯搖頭嘆氣道:“至于金礦、銀礦,我倒是想開,但不知道哪里有啊。沒探出來我又去哪里開呢。”
“鐵礦呢?”比起金銀,朱常洛更關心煤鐵。
“澳門那邊兒有開鐵礦的礦主,但我不在其中。因為南洋地界的冶鐵技術很糟糕,那一帶沒有大規模的冶鐵廠,都是些作坊式鐵匠鋪。現有的鐵礦石供給已經遠遠大于需求了,鐵礦行業的利潤非常微薄,再開新礦只能拖著大家一起死。”
“沒有歐洲人來這邊兒冶鐵嗎?”朱常洛捏了捏睛明穴,他有些乏了。飯后一段時間,胃里的食物進入腸道開始分解,這使得血糖濃度在短時間內快速提升,并最終給本就疲憊的身軀增添了更多的困意。
“大人說笑了。在亞洲地界,天朝的鐵制品擁有碾壓性的競爭優勢,大宗的鐵制品交易完全被天朝壟斷,歐洲的鐵匠跑到亞洲來搶天朝的生意,這跟蚍蜉撼大樹沒有任何區別。”萊恩·霍布斯無奈地攤攤手:“我們曾試過將鐵礦石運到呂宋、澳門甚至廣州,但天朝海商幾乎從不進口金、銀、銅以外的任何東西。”
“你也用奴隸嗎?”朱常洛繼續問道。
“當然了,奴隸便宜又好管,只有拉礦石、排積水之類的活兒會用到牲口。”萊恩·霍布斯點頭道:“但礦場這種地方不比種植園,下邊兒還是挺危險的,幾乎每天都有奴隸因為各種原因而折損。因此,我們這些開礦的人與瓦迪斯瓦夫·阿馬托先生的合作其實更加緊密一些。沒有瓦迪斯瓦夫·阿馬托這樣敢于同野蠻的土人打交道的奴隸商人,我們還真不知道去哪里弄這么多廉價的勞動力。”
這時候,面相上文質彬彬的奴隸販子瓦迪斯瓦夫·阿馬托插話道:“萊恩·霍布斯先生要求我們每個月要提供至少二十個健碩的奴隸。有一次遇上礦難,萊恩·霍布斯先生甚至一口氣要了一百個人。”
“這么多?”一直安靜地坐在旁邊的朱由校突然開口,驚訝地問道。
“回這位大人。”萊恩·霍布斯對預料之外的發問感到意外,但他的愣神只持續了一瞬。“就規模來說,那次礦難不算得太嚴重。我親臨現場進行指揮,只用了三天就完成了對礦道的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