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孌童?”朱常洛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奴隸販子瓦迪斯瓦夫·阿馬托打起十二分精神,眉飛色舞地和礦主萊恩·霍布斯演繹著雙簧戲。其中的內容無非是供貨快,價格低,如果想要馬上有之類的。
但瓦迪斯瓦夫·阿馬托會錯了意,朱常洛詢問價格只是想要掌握更多的信息,而不是真的對引進奴隸感興趣。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把印度及東南亞的奴隸弄到大明來。
就算拋開價值取向,單從現實的角度來考慮,大規模引進奴隸也不是一個明智的舉動。當兼并將農民從土地里擠出來,勞動力就成了在市場上待價而沽的商品。即使交易行為并未發生,它也會受到基本的供求關系的影響。
這時候,外來的勞動力商品越是便宜,就越會損害本國勞動者的利益。而勞動力商品的特殊性決定了它一旦滯銷就會死人。
這個時候,大明的土地兼情況已經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到處都是無地可耕或佃地而耕的農民。佃地而耕的農民尚能相對穩定地在溫飽線上徘徊,而無地可耕農民只能靠給有錢人打短工做零活兒勉強維持飽一頓,饑一天的生活。一旦遇到災荒,抗災御害的能力極差的農民就會變成流民。到時候再來幾個闖王振臂一呼,用“不納糧”的口號將流民組織起來,流民就將成為反民。
怎么讓這些人有活兒干、吃上飯、不造反已經是一個嚴肅而艱深的問題了。再從其他的地區引進勞動力和自己的人民搶飯吃,實在是一種本末倒置的行為。
谷賤傷農,農尚有谷物可食。勞賤傷民,民終將無路可走。
瓦迪斯瓦夫·阿馬托說完了,他直勾勾地看著“朱大人”,想從“朱大人”的臉上看出一點兒積極的信號。
等了許久,朱大人才開口說道:“朝廷不會在官面兒上支持奴隸貿易,更不可能購買奴隸。不過,或許某些不被朝廷承認的商人能給你供貨。”
徐光啟不解地看著皇上,小聲問道:“您是說官奴婢嗎?雖然每年都會有罪官的家人被充作官奴婢,但這個數量完全無法和瓦迪斯瓦夫·阿馬托描繪的奴隸貿易情況相提并論啊。”
充作官奴婢的犯官子女中,有一部分會被送進教坊司,教坊司隸屬于禮部。所以雖不如刑部那樣直接管理犯官的處置事宜,但徐光啟還是能大致反推出每年充作官奴婢的犯官及其親眷、仆從等的數量。
“誰說要販賣官奴婢了。”朱常洛試圖揚起嘴角,露出一個略帶殺意的笑,可他還沒開始發功,生理上的倦意就用無法扼制的困頓破了他的功。最后,朱常洛打了個哈欠:“你不覺得建州的人太多了嗎?”
“主子,咱要不回去歇了吧。”王安走過來,趕在徐光啟答話前問道。一行四人步行的時候是一直有轎子跟著的,只要皇上想,轎夫就能快速而平穩地將他送回寢宮。
“天還亮著呢,不急這一時半刻。”朱常洛擺手道。“去給我泡一杯濃茶來算了,還是淡茶吧,過猶不及,要是晚上睡不著覺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