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司禮監。今兒提前散衙了。”
“可我這兒還有小事兒想稟給主子聽。”魏朝扣了扣腮幫子。
“小事兒今兒就別稟了,明兒再說吧。主子爺要馴狗呢。”王安大踏步地走在老天爺新織的白色地毯上。
“是張家的事情。”從乾清宮到司禮監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與其沉默不如說點正事兒。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那個女俠把錦衣衛揍了一頓之后跑了?陸文昭那個機靈鬼不是她師哥嗎。”事實上,那日一行人剛離開徐府,西廠的執行就報告了“拼桌女俠”和“沉默女俠”的身份。
但比起一直保持著合禮距離的“閨秀”,皇帝似乎更關注那位不在意男女大防的“武人”。這導致王安一度猜想,那二十斤比等重白銀還貴的黃菜是另有所賞。
“沒有。張詩芮給您的干孫子送了三百兩銀子,說是想見主子爺。”魏朝搖搖頭。“多半是來給張顯庸求情的。”
王安想了半天,還是沒想起他的“干孫子”叫什么。畢竟到他這個歲數和地位,干兒子的干兒子實在是太多了。最后,王安沒了再猜的興趣,輕描淡寫地說道:“明兒再報吧。主子爺賞不賞臉咱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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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奴崔文升涕叩主子萬歲。”崔文升一進門就忍著背上的痂裂血滲的痛處,規規矩矩地朝著皇上來了一個三跪九叩大禮。
“怎么,祭天啊?”在明代,就算是奴婢見皇帝也只用五拜三叩首的禮。即便是在北邊兒鬧事的野豬皮努爾哈赤,也敢沒叫手底下的人對他行這樣的“逾矩大禮”。
朱常洛研究這段歷史時猜測,皇太極之所以在登基時命令眾貝勒大臣及各旗依次行三跪九叩頭的禮,是由于皇太極沒什么文化。因為皇太極本人也用這大禮跪拜自己的兄長和姐姐。
“主子萬歲爺就是奴婢頭上的天。奴婢蠢笨張狂,讓主子在外人面前丟了臉,但奴婢對主子爺的忠心始終是不變的。”崔文升倒是安之若素,恬不知恥地將早就打好的腹稿甩了出來。
“你個奴婢倒是識趣”朱常洛原本還準備拿腔作調地再敲打崔文升一番,沒想到這家伙的姿態擺得比他預想的還要低不少。“.但你都把話說完了,朕還說什么。”
“是奴婢僭越了。”崔文升磕頭再拜,并將自己的腦門兒死死地抵到被小黃門擦得發亮反光的地板上。
不久后,崔文升松了一口氣,因為他在有限的視野里再次見到了那雙熟悉的靴子。但他松氣的同時,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兒,因為上次看見這雙靴子之后不久,崔文升腦袋被接連不斷的奏疏砸了個遍。
“抬頭。”說話間,朱常洛蹲了下來。
崔文升雙手離開地面,剛直起身子,就和朱常洛的視線對上了。
“主子!”他趕緊趴回去,重新用雙手撐地,然后才抬起頭仰視天顏。
這時候,盡管仍是上位俯仰下位,但距離已不如此前那般疏遠。
“你知道鄭氏宮中太監甚眾,朕為何獨用你一人嗎?”朱常洛直接跳過敲打的流程開始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