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十八年,成祖朱棣設立東緝事廠,至萬歷四十八年,正好二百年。東廠分為內東廠和外東廠。自嘉靖朝始,由于司禮監權力的擴張,司禮監秉筆太監掌管東廠成為慣例,因此位于皇城東安門附近,被混堂司、尚膳監、明器廠等內官衙門包圍的內東廠就成了掌印太監常駐的本部衙門。
崔文升正悠然地垂腿坐在內東廠后堂值房的炕上。炭火燃燒熱氣升騰,經過炕磚平勻和棉墊的稀釋灼燙就變成了宜人的溫暖。崔文升正滿意地翻閱著剛擬好的官校花名冊。
龐保、劉成被杖殺的事情讓崔文升很缺乏安全感,他認為光有忠心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要看清形勢,掌握力量,做出成績。只有這樣才能屹立不倒,就算哪天失勢被踢掉,皇上也會因為他的功績而不至于對他下死手。
所以崔文升在‘鄭氏抄家案’上搞‘貪帑勒索’這一出,根本就不是為了給自己在昭回靖恭坊的宅子里添置更多的銀兩,而是為了邀買人心,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東廠捏在手里。
可就在他準備帶著忠誠的東廠搞點兒大動靜的時候,“貪帑勒索案”被一群窮瘋的小官兒給捅出來了。
不過現在好了。東廠改組之后,和錦衣衛全面脫鉤,不僅沒有稽查局,更沒有礙手礙腳還搬不走的后宮寵妃。除了負責偵緝工作的中低級番役已經由司禮監代為準備外,包括千戶級別的高級番役,及諸掌刑、理刑和文書官員的缺都是空著的。
而這些空出的大量官缺可以由廠督自行任免。
崔文升因此得意地認為,自己連花錢收買下屬的流程都省了,可以直接往這些機要位置上塞自己的私人。
“兒子見過干爹。”崔元換上了少監才能穿的官服。就算是天上的細雪,也難掩住他臉上的得意春風。
這時,崔元還沒有注意到,值房里只有崔文升一個人。“元兒,干爹平日待你如何?”
“干爹將兒子從糞坑里撈出來,不僅兒子賜姓,還重用兒子,讓兒子能走到如此高位。就算是親生父母也不過如此。”崔元并非走正常途徑進宮的,他是被崔文升收養的無名孤兒。
“嗯。”崔文升點點頭。“干爹交代你一件事兒,你能辦好嗎?”
“當然,兒子愿為干爹效犬馬之勞,肝腦涂地在所不辭!”崔元甚至沒有問差事的具體內容。
“那好,去查一查外官、內宦中有那些人曾是福王一黨的。去職賦閑的和流放遠疆的也不要落下。”崔文升抓起東廠的大印,將它緊緊地攥在手里。
崔元猜到干爹有要事要講,但沒想到會事情會這么大。找人干嘛,總不至于請他們吃飯吧?
崔元咽了口唾沫,問道:“兒子斗膽問一句,找到之后干爹要怎么處置他們?”
“這影響你辦差嗎?”崔文升臉上和煦的笑意立刻就變成了冰冷的反問。
“不影響,絕不會有絲毫影響。”崔元撥浪鼓似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