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經穎帶著御馬監的精銳離開了乾清門大殿。如此一來,殿內就只剩了皇帝和三名司禮太監。
“魏忠賢。”朱常洛呼喚道。
“奴婢在。”魏忠賢跪下候旨。
“聽王承恩說,你調了北鎮撫司的案牘?”朱常洛低頭俯視魏忠賢。
“回主子萬歲爺的話。奴婢確實調了北鎮撫司的案牘,而且事情已經報給司禮監了。”魏忠賢并不意外。
“你要查什么?又查到了什么?”朱常洛看王安一眼,王安點頭表示肯定。
“回主子萬歲爺的話。”魏忠賢想了想,回答說:“奴婢調閱北鎮撫司的案牘,一是為了通過分析案卷,調查錦衣衛與外朝官員的往來。二則是因為東廠最近殺了一些人。”
“東廠殺人你西廠去調北鎮撫司的案卷?”朱常洛并未對東廠殺人這件事本身感到意外。
“是。奴婢想搞清楚崔文升殺人的動機。雖然東廠重建之后一切獨立,不再與錦衣衛有涉。但在此之前,東廠和北鎮撫司是共用案牘庫的。就算拋開‘共用’不論,在官員個人信息的收集上,錦衣衛也是所有衙門里最全面的。”魏忠賢毫不諱言。“直接調查案件,難免引起崔文升的警覺。所以奴婢就借著查北鎮撫司的由頭調走了他們的案牘。如此一來,東廠便不會想到西廠正在秘密調查他們。”
“都是些什么案件,他殺了哪些人?”朱常洛這才問東廠殺人的詳情。
“他殺的人大多是革了職的罪員。”魏忠賢回答說:“調查時日尚短,只發現了這一個共同點。至于其他的事情,還在查。”
“唯一的共同點是‘革職’?”朱常洛抓出一個詞。
“是的。這些人的籍貫、宗族、考中的時間都沒有聯系,案發地也不盡相同。最近,崔文升的干兒子崔元離開了北京,正向南京去。奴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來應該也是殺人。”魏忠賢解釋道。“所以西廠派了斥候出身的執行去跟蹤崔元,調查他到底要殺誰。”
“主子,要叫崔文升過來問話嗎?”王安皺眉問。
朱常洛看了看王安,然后又將注意力調回到魏忠賢的身上:“這些革員與朝中的大員有涉嗎,他們的死會影響朝局嗎?”
此問激發了魏忠賢的靈感,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因為尚未獲得實證,所以只回答說:“都是些革了職的官員,影響不了什么,而且崔元做得很漂亮,沒留把柄。”
“那就先這樣吧,不用干涉,查清楚了再來報。”朱常洛緩步走下須彌座。對仍舊跪在地上的魏忠賢說:“你回去吧,這兒沒你的事兒了。”
“奴婢遵旨。”魏忠賢叩首再拜,面對著皇上的背影從正門離開了大殿。如此,乾清門便又恢復了平靜,仿佛誰也沒有來過似的。
“王安,什么時辰了?”朱常洛望了一眼將息未息的晚霞,問道。
“快申時了。”王安偏過頭,看了一眼擺在南書房里的自鳴鐘。
說罷,他又刻意補了一句。“衙門也差不多該散了。”
冬天晝短夜長。而且除了紫禁城和黃華坊,入夜后整個京師也見不到幾盞燈籠,為避免官員摸黑回家遭遇不測,散衙的時間也就相應地提前了。
“文華殿那邊兒還沒散,朕也不散。”朱常洛收回眼神,轉身進入南書房。“給爐子添點兒炭吧。”
王安聞言,只默默地在心里一嘆。然后便走到火爐邊上,往里面添了些檀香和沉香木炭。他小心翼翼地吹了兩口氣,爐子便燃起了明火。
坐了一會兒,原本失了溫度的大殿又重新溫暖了起來。朱常洛的案頭上也擺上了一杯暖胃的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