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就讓錦衣衛把孫如游交給都察院。讓都察院張問達主審,刑部黃克瓚副審,至于大理寺大理寺現在沒有主官,就讓何師傅補寺卿吧。”朱常洛一邊說話,王安一邊低頭記錄。
王安是侍讀太監中最優秀的那一批,文化水平極高,寫字的速度也很快。但再快的手速也比不上語速,因此他只在草稿紙上用簡筆把大致的內容記下來,等皇上不再說話,他才會將這些簡筆補成完成的句子和命令。
“何師傅?”王安會回憶了一下,問道:“何宗彥嗎?”
“朕記得他之前也奉召進京了。”朱常洛點點頭,然后問:“還沒回去吧?”
“倒也沒有。”王安想了想,回答說:“何師傅還在南薰坊住著呢。”
何宗彥,字君美,號昆柱,湖廣隨州人。萬歷二十三年,登乙未科進士,后改庶吉士,入詹事府。萬歷三十九年八月,升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兼太子講師,萬歷四十一年五月,升詹事府少詹事、掌翰林院印。也就是說,何宗彥也是皇帝的老師,而且資格比孫承宗還要老。
萬歷四十二年八月,何宗彥升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署部務,攝尚書事。四十三年七月升左侍郎,照舊署掌印務。
何宗彥為官“清修有執,攝尚書事六年,遇事侃侃敷奏,時望甚隆”。若非萬歷四十七年,何宗彥被以亓詩教為首的齊黨排擠,也輪不到孫如游以右侍郎銜暫署部務。
萬歷四十八年七月,皇帝駕崩。新君詔令何宗彥進京,但并未在詔書中陳明授何宗彥以何職。
何宗彥進京的時候,九卿已經全部補上了。如此,就引發了一個讓朱常洛很為難的問題:想啟用,但又不知道往哪里放。
如果讓何宗彥回禮部,就是讓他在后輩徐光啟的手下做事,這顯然不太合適。就算老頭兒自己不介意,徐光啟也會渾身不自在。要知道,徐光啟入翰林院的時候,何宗彥是他的上級,徐光啟進詹事府的時候,何宗彥還是他的上級。這就等于是在老領導話事過的部門做老領導的領導。
讓何宗彥更進一步入內閣,還是不好,因為何宗彥是楚人,卻被齊黨排擠,還和不少東林黨人關系不錯。更關鍵的是,當初排擠何宗彥的人是內閣首輔方從哲的學生。把何宗彥硬塞進去內閣,恐怕只有天知道里邊兒會亂成什么樣子。
總而言之,沒有位置,身份尷尬,一團亂麻。所以直到現在,何宗彥都以無職閑人的身份在京里住著。老頭兒自己也很老實,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參與,甚至很少會客。就像是進京來養老一樣。
“明發上諭,何宗彥晉少保并授大理寺卿。即刻入職,協理東林黨案。”朱常洛又思索了一番,最后還是覺得給何宗彥一個高級的虛職比較好,畢竟大理寺卿只是個正三品的官兒。
“遵旨。”王安又在“宗彥”與“寺卿”之后添了一個“少保”。
“主子。宮里呢?總得派個人去看著吧。”魏朝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讓崔文升這個人厭狗嫌的去。反正乾清門那一鬧之后,他算是把外廷給得罪死了。”朱常洛吩咐道。
“是。”王安繼續寫。
就在朱常洛準備繼續說話的當口,南書房的殿門被魏忠賢給推開了。
“主子爺,早膳來了。”魏忠賢諂媚地笑道。
朱常洛沒搭理他,繼續說:“再令錦衣衛,把趙南星抓起來。抓起來就行,不要用刑不要審,他的供詞已經不重要了。”
“他要是把責任全部扛下來,把鄒元標摘出去,反而會壞事兒,朕不想再生事端了,別讓他說話。”朱常洛的聲音冷得像從太液池里摳出來的冰。“三司那邊兒審完,直接給他定謀逆,斬。”
皇上的命令讓米夢裳想起了五年前自己被錦衣衛抓走時的場景。
“你在發抖?”米夢裳的右手還被朱常洛攥著,因此他立刻就感受到了。
“妾,冷。”米夢裳抬頭微笑,極力維持如常面色。
“不,你在怕。”朱常洛用另一只手輕撫米夢裳的臉。“你又何必怕呢?況且朕也不是真的要殺趙南星。徐光啟會替他求情的。”說著,朱常洛松開米夢裳的手,朝魏忠賢示意。“上膳。”
“多吃點兒,你太瘦了。雖然不難看,但也不健康。”朱常洛用過早膳了,所以只有米夢裳一個人在吃。“關于東林其他言官的彈章有多少,內閣的意見是什么?”
沈暫主閣務以后,三黨對東林攻擊變得更加頻繁了。凡是在東林書院游過學的都至少要挨一次彈劾。這可害苦了通政使司的謄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