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爾耕獨自一人,順著直道一路來到收押趙南星的牢房。這是他當上北鎮撫司僉事之后第一次下到這個幾乎不再使用的偏遠囚牢。
為了保證不再發生自盡的這樣事情,田爾耕給趙南星安排了內二、外四、六班倒,共計三十六個人看守的豪華陣容。別說吃飯睡覺,就算趙南星要解手,也得有人在旁邊守著。
“同知大人。”領班的小旗沒有移動,而是站在原地向走過來的田爾耕行禮。
“開門。”田爾耕沒有廢話。
“是。”小旗這才掏出鑰匙,走到門邊,打開銅鎖。
“聽說你要見我?”田爾耕自上而下倨傲地俯視著端坐在床上的趙南星。
“就算我沒有官身,但總還是正科出身的進士,而且也比你稍長幾歲吧?”趙南星不卑不亢。“我準備招供,但你若是站著俯視我,我就什么都不說。”
“來人。準備紙筆。”一聽見“招供”二字,田爾耕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只要您老肯說,別說不俯視,就算要我給您老跪下都成。”
田爾耕的對“氣節”這種的東西何止沒有概念,簡直嗤之以鼻。而且說實話,指揮使司的命令寫得簡潔,又沒人給他打招呼,他還真不知道該怎么料理這條大魚。
不審顯然不行,否則抓人干什么。但審訊又很難動刑。三法司呈給皇上的聯名疏寫得很清楚,孫如游的口供之所以可信,一是因為他沒有把自己摘出去,二則是因為東司房沒有上刑,不是刑訊逼供。
可就在田爾耕一籌莫展的時候。趙南星跟守衛說想要見他。于是田爾耕才丟下正在進行收押工作,來到戊字牢。
“我不要你跪。你坐著就行。”趙南星還是那副風輕云淡的樣子。
“好。”田爾耕拿起床邊的凳子,順勢就坐下了。“差不多快到飯點兒了。您想吃點什么嗎?您吩咐,馬上叫人給您辦。”
“不必,我不介意吃牢飯。你別摻沙子就成。”趙南星搖搖頭。
大明的監牢按律由官倉配撥牢糧。但包括詔獄在內的所有監獄,都會把朝廷額定的配米扣下來賣錢。賣了之后,心好的牢頭獄卒會買陳米糠秕補充,心壞的就直接拿霉變的爛米并摻沙子充數了。這種米吃不得。犯人不想餓著,就得叫家屬往牢里送飯。在這道程序上,牢頭獄卒又能賺一筆,因為飯只能由他們送,不喂飽他們,他們就直接把家屬送的飯吃了。免費給犯人留點兒,都算是發善心了。
“哪兒能讓您吃牢飯啊。”田爾耕輕笑道:“而且您不吃我還吃呢。去辦一桌席面。”他轉頭對領班的小旗說道。
“是。”小旗連錢都不問他要。
紙筆及負責記錄的典吏就位之后,田爾耕努努嘴,問道:“都齊了,是您自己說,還是我一句一句地問。”
“我說吧,一口氣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說清楚。別浪費時間。”趙南星回答道。
“請吧。”田爾耕向典吏打了手勢。
“近日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我挑起來的。”趙南星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田爾耕的臉上還掛著幸福的笑。但從趙南星講第二句話的時候開始,他就笑不出來了。“鄒元標是枉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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