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爹抬舉。”田爾耕再叩首。
“起來吧。”魏忠賢轉身,自顧自地坐到會客廳中央的主位上。“給你的老哥哥端一碗茶來。”
等到田爾耕亦步亦趨地走過來,他才又說話道:“別干站著,自己找個地兒坐。”
田爾耕環顧四周:這么多位置坐哪兒?
稍一思考之后,田爾耕決定坐到最遠離魏忠賢的位置上。
“坐近點兒,要我吼著跟你說話嗎?”魏忠賢看出了田爾耕的小心思。但他并不介意給他這個面子。
“多謝爹。”田爾耕又是一喜。
很快,魏良卿端著放有兩盞茶的茶盤過來了。見狀,田爾耕趕忙起身,端走其中的一盞,穩穩當當地遞到魏忠賢的身邊:“您老喝茶。”
“嗯。”魏忠賢接過茶盞。
“時候不早了,說正事兒吧。”魏忠賢幽幽地開口道。
“求爹給我條明路吧!”田爾耕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地。
“趙南星審出差錯了?”魏忠賢消息靈通、腦子活泛,預案極多。從得知田爾耕只身一人親自來訪的那一刻起,他就大概猜到了田爾耕面臨的狀況。
“干爹料事如神。”田爾耕并不意外,在他的視角里,執掌西廠,敲打東廠,當日即得知鄒元標死訊的魏忠賢幾乎是全知的。
“我想聽你再說說。”魏忠賢這是在裝神弄鬼。
“是。”田爾耕點點頭。他靜下心來,組織語言,緩緩道:“駱思恭一開始把抓審趙南星的差事交給海鎮濤。然后朝令夕改,又讓海鎮濤把人移交到我這兒來。我原以為是您老暗中襄助,才給兒子這么一個起死回生的機會”
說到這兒,田爾耕頓了一下,并悄悄地瞄了一眼魏忠賢,但他發現魏忠賢壓根兒沒看自己,而是半冥想半入眠似的閉上了眼睛。
探不到魏忠賢的情緒變化,田爾耕只好繼續說:“趙南星一上來就招了,連刑都沒上。但但他這招得也太嚇人了,根本不敢記。”
“他把孫如游的口供全部推翻了?”魏忠賢微瞇的眼睛里反射著細長而妖冶的燭火。
“您知道?”田爾耕一驚,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覺得呢?”魏忠賢裝神弄鬼繼續反問。
由于陸文昭單線聯系過曹化淳,所以派去監視陸文昭的西廠探子不是執行局的“執行”,而是由王承恩直轄的獨立于執行局的外稽司“稽查”。
魏忠賢知道外稽司的人在監視陸文昭,也知道陸文昭進了宮去了司禮監,但不知道陸文昭去司禮監干什么。司禮監是王安的一言堂,他連手都不敢往里伸。
出于謹慎起見,王安下了嚴令要求封鎖消息。王承恩就沒把存在原供的事情通報給魏忠賢。就連他的直屬上司米夢裳,也是在南書房吃早飯的時候才從主仆之間的奏對中,隱約察覺到存在偽供這么回事兒。
田爾耕更慘,從鄒元標自盡的那一刻起,他就徹底陷入被動了。他幾乎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靠猜,而且猜錯了就要命。“兒子冒昧,兒子駑鈍。”他連連叩頭。
“夠了,說事兒。我不想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魏忠賢又恢復了那種半冥想半入眠的姿態。
“是。”田爾耕抬起頭,接著說道:“就像您了解的那樣,趙南星把孫如游的口供全翻了。”光著一條曝出來,他和北鎮撫司就要吃大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