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忙跪下,摸索著朝紫禁城的方向磕了幾個頭:“叩謝圣上天恩,多謝老祖宗恩德!”接著,他又調轉腦袋的方向。“多謝爹,多謝師叔!”
魏朝注意到,田爾耕磕頭的時候,屁股一直對著趙南星的尸體。
等田爾耕站起來,魏朝才又開口問道:“你準備怎么安排許顯純?”
“侄兒以為,外調云南或者四川就好。”田爾耕想直接弄死許顯純,但這話他才不會當著宮里太監的面明說。派幾個親信在路上劫殺掉就好了,沒人會特意過問的。
“外調?”魏忠賢冷笑一聲。“我的好兒子,你在說什么笑話呢?這家伙亂嚷嚷怎么辦。西廠會以瀆職的罪名把他抓起來,等事態平息之后,讓他消失。”
“呵!”魏朝輕笑一聲。“主子萬歲爺用你們父子倆,真是有他老人家的道理。”離開前,魏朝最后看了趙南星一眼。
昏黃的燭光映在他毫無生機的老眼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活躍與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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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魏忠賢的敷衍了事不同,崔文升對為魏朝的委托還是很上心的。但上心不等于有成,直到現在崔文升仍舊是一無所獲。
客印月的遣散銀子是誰發的?不知道。
客印月哪天出的宮?不知道。
客印月出宮之后去了哪兒?不知道。
客印月的兒子和弟弟去了哪兒?還是不知道。
就在崔文升開始懷疑有什么人在刻意掩藏這件事情的時候,一支被派去暗中訪查京師大小酒肆的小旗隊,順藤摸瓜地查到了一件讓他們毛骨悚然的事情。他們不敢再往下查了,只好將已知的情報稟告給崔文升。
“崔廠督。八月份兒的時候,朝陽門附近有一家名叫黯花樓的豪華酒樓接辦一桌極為豪奢‘百肴大席’。”領隊的旗總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
“你把斗篷脫了再說話不行嗎?”自從挨了西廠的那頓鞭子,崔文升就開始畏寒了。因此起復之后他也很少在寬敞的正堂辦公,而是在狹窄值房里窩著,并點好幾個炭盆兒。
“是。”
“‘百肴大席’又怎么了?”崔文升主動續上被他自己中斷的話題。“誰訂的?不可能是客印月?她沒有這么多錢。”
一般來說,宮宦期滿離宮時,是半個銅子兒都拿不到的,她們出宮之后的生活主要靠服役期間的積攢的銀子支持。就算是得了恩賞,能領一筆額外的銀子,也不會太多。至多不會超過五十兩。而據崔文升所知,一個“百肴大席”的席面兒至少要一千兩。這是把客印月賣到窯子里榨到死也榨不出來的。
“黯花樓也不知道是誰訂了這個席面兒,客人沒有表明身份,只知道是一個姓侯的男人拿著共計一千兩的散碎銀票訂了這桌席面。”旗總回答道。
“姓侯,侯國興?”崔文升聯想到。“他也不可能有這么多錢啊。”
“應該不是侯國興,訂這桌席面的是個有胡子的中年人。”旗總搖搖頭。“而且訂席的人沒有吃席。”
“那你到底查到了什么?”崔文升撐著腦袋,擺出一副“你莫不是在消遣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