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隆慶元年的六千兩,還是萬歷四十三年的二萬七千兩,都和白銀大規模入華的現實是完全脫鉤的。隆慶開關之后,流入中國的白銀以億兩計,真要俱實征稅,絕不止這個數。
盡管徐光啟不知道有多少白銀流入中國,可即便只從表象切入,也還是很有說服力了:“臣與海外洋儒有交,洋儒對臣說,澳門及福建海面上千料大船,絡繹不絕,近海小舟,更是不可勝計。故臣敢斷言,國用之不增,不在于海貿無利,而在于海貿之利都讓沿海的富商巨賈,以及從海澄縣衙到福建藩司的貪官墨吏給攫取了。”
“說說具體的建議吧。”朱常洛頷首。
“臣以為,應當閉月開天。”徐光啟解釋道:“也就是關閉福建海澄的月港,并開放天津作為新港。”
“以天津衛轄之?”朱常洛問道。
“臣以為,不然。天津三衛腐朽不堪,應當裁撤三衛,并設立由朝廷直轄的天津府。并派遣能員干吏以督之。”徐光啟回答道。
“你瘋了不成!?”李汝華又跳出來反駁道:“天津可是京畿重地,在這個地方撤衛設府,開港通商,你是想在京師重現東南倭亂嗎?”
“如果武備廢弛,軍士懼戰,縱使天津有衛又能如何?”徐光啟像是有準備似的立刻反駁道:“嘉靖二十九年,俺答由古北口進攻北京,縱兵四掠,殘掠人畜二百萬,三衛可曾勤王?可敢一戰?”回敬完李汝華之后,徐光啟又對皇帝道:
“圣上。臣以為,三衛早已廢弛,不堪一用,軍士名為衛軍,實為軍官之佃農,沒有絲毫戰力可言,不如盡早裁撤,另募新軍,以專司京津兩地之間的防務。而新軍之供,不由軍屯而是由朝廷由兵部統一撥發。至于海上防務,其一,在天津多設炮臺以拱衛海港。其二,則征募水師分屯于登州與旅順,并在兩地之間的島嶼上設置炮臺。”
“如此,陸海皆防,渤海可無虞矣。”徐光啟最后道。
朱常洛點點頭,然后看向李汝華,喚道:“李卿。”
“臣在。”李汝華拱手。
“徐卿說服你了嗎?”朱常洛問。
“說服了。”李汝華回答說。
“其他人還有疑問嗎?”朱常洛的目光掃過眾卿,最后在刑部尚書黃克瓚的身上駐下。黃克瓚是福建泉州府人,有可能與當地的利益集團有某種關系。盡管朱常洛對黃克瓚的印象不錯,但他只要敢于跳出來反對,說什么“與民爭利”之類的鬼話。朱常洛也不吝于換一個刑部尚書。
不過黃克瓚和其他人一樣,都靜靜地立在那兒沒有說話。
“那就這樣吧。撤衛設府建港的事情,徐卿寫一個詳細的條陳,送到通政使司去。”朱常洛收回視線。
“臣遵旨。”徐光啟拱手道。但其實,他的奏疏早就已經寫完了。
“征稅的事情,就由戶部和司禮監商量著定個章程。”朱常洛繼續下令。
“戶部衙門領旨。”李汝華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