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升一面示意提刑官用鹽水把已然昏厥的馬堂給弄醒,一面對魏朝說道:“聽說那個賬本也是這群小崽子搞的,有這回事兒嗎?”
“是。”為了避免被飛濺的鹽水弄臟了袍子,魏朝向后退了一步才接著說話:“你抓人的依憑就是米才人帶頭弄的,而米才人是主子萬歲爺親自調教出來的。”魏朝向著西廠小宦官的方向揚了揚腦袋,委婉地提醒道:“為了讓你能看明白,這些小家伙還特地把那種好使的符號換成了字兒。你還是少抱怨一些吧。”
“好,好。聽你的。”崔文升聳聳肩,顯然沒太聽進去。“說正事兒吧,來我這兒干嘛?”
“啊!”被鹽水潑醒的馬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魏朝的眉頭皺了起來,但他倒不是同情馬堂,而是覺得這家伙太吵了。“我來這兒是為了給你打個招呼。陳奉、梁勇那兩個御馬監的奴婢,在這兒嗎?”魏朝問道。
“山東的銀子,接著審。”對提刑官下令后崔文升回答魏朝說:“不在,為了防止串供,主犯都是分開單獨關押的。這次抓了不少人,這兒裝不下,他倆在別的監牢里。”崔文升又問:“萬歲爺有什么新的指示嗎?他老人準備怎么料理這兩個人?”
“怎么料理隨你,反正賬款照追,別弄死了就行。”魏朝點點頭,說道:“既然他倆不在這兒,那我就明說了,審完之后,把這兩個人提到御馬監去。”
“上刑追贓之后還要復差?那可是保衛主子萬歲爺的御馬監啊。”崔文升疑惑道。
“當然不,御馬監從上到下都換了。”魏朝稍頓片刻理清思路,一口氣道:
“主子萬歲爺心疼商老祖宗,想著給他這倆不肖的干兒子留一條活路,原是想讓你審完之后送到司禮監圈禁終身的。可楊松泉,就是商老祖宗的大兒子,卻說只有殺了他倆大義滅親,才能一雪商老祖宗教子無方的恥辱,這樣他老人家才能安心的活著,所以就請韓老祖宗代求萬歲爺將他倆給正法了。最后萬歲爺熟慮之后決定,把這倆孽畜送去御馬監等商老祖宗自己處理。但銀子該追還是得追,你好好審,留一條命。”
“好。我這兒的掌刑官都很有一手,分寸拿捏的極好,而且還備了大夫,隨時準備療傷,想死都難。”崔文升很有自信。
“你一定要注意,千萬別再讓他們自殺了。不然你不好交代。”魏朝善意地提醒道。
“知道。”崔文升應道。追贓的過程中把犯人弄死,最容易被安上的罪名就是貪贓。一般來說,只要不太過分,皇帝也就睜一只眼閉只眼了。但崔文升不久前才因為貪污贓款被抓,幾乎受刑而死,所以他對此也很敏感。“每個監牢都安排了至少六人四班看著,還有時刻不停的巡防,咬舌自盡都來不及。”
“那就好。”魏朝看了看在正刑臺上扭曲掙扎的馬堂。“你磕你的瓜子兒吧。我回去辦差了。”
魏朝最近忙得跟陀螺似的,東廠抓人的當天,他先是領著一隊西廠的人馬去保衛慈慶宮,對慈慶宮的加護撤了之后,他還得回去處理積壓的奏疏。雖然理論上司禮監有一掌印、三秉筆,四個印筆太監,但只有他和王安兩個人是正兒八經地跟在皇上身邊執行批紅權的。要知道,職司類似的內閣可有六個人呢。
“唉,等等。”崔文升將魏朝叫住。
“怎么了?”想到自己還有一堆事情要做,魏朝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倒也沒什么,就是想請你吃頓飯。”崔文升派出去的探子已經找到了客印月,但想了想,他還是覺得過了年再把客印月的事情告訴魏朝比較好。
“先把這一陣兒忙完了再說吧。”魏朝不疑有他,只搖頭輕笑道。
“好,那就等忙過了這陣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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