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0年7月4日,當兩艘三桅帆船組成的船隊駛抵皮島西南海域時,正在附近捕魚的幾條漁船立時如鳥獸散,全都倉惶地向小島逃去。
未久,十余艘東江鎮戰船從小島駛出,朝兩艘不明來歷的大船迎了過去。
自天啟三年(1623年),東江鎮設立以來,除了登萊方向運送物資補給的朝廷水師和部分相熟的走私商船會駛抵該片海域外,從未有過任何外來船只敢于光顧此地。
即使,近在咫尺的朝鮮王國,也極力約束所屬水師戰船,輕易不會前來皮島,以免讓后金靼虜誤以為他們會跟東江鎮相勾連。
數年前(1627年)爆發的“丁卯胡亂”,著實嚇破了朝鮮君臣的膽,委實不敢再授后金以口舌,給對方借口,再度遭到攻擊。
是役,后金主將阿敏,襲破鴨綠江防線后,幾乎如入無人之境,一路勢如破竹,連下義州、定州、郭山、安州、平壤、黃州、平山諸城,仁祖(朝鮮王李倧)嚇得逃往江華島避難。
后金大軍攻至平山后,仁祖喪膽之下,遂向“虜寇”請降,與之議和。
朝鮮與后金結成盟誓,約為兄弟之國,并向其開市、繳歲幣,從而換取了靼虜撤軍北返。
除此之外,朝鮮還受后金所脅,承諾不再對包括東江鎮在內的明軍提供任何物資和人員的支援,更不能接受大明朝廷的旨意,從側后襲擊后金所轄領地。
要知道,皮島之地,“皆沙石,幾無一片可耕處”,根本無法做到糧食自給。
島上駐軍和居民主要靠登萊地區的物資持續輸入,輔以島上居民捕魚,方才勉力支撐,不至局勢崩壞。
若是沒了朝鮮方面的支持,在一定程度上也能稍稍遏制一下東江鎮發展壯大。
如今,主持東江鎮軍務的劉大帥(劉興治)旬月前乘船前往旅順口,面見朝廷欽命專使、登萊副將周文郁、劉應龍等人,暫時不在皮島,由其兄劉興基署理島上軍民之事。
在這個檔口,突然有兩艘大船進抵皮島,由不得島上的駐軍緊張不已。
該不會,朝廷假借宣召之名,將大帥誆騙出島,然后再以登萊水師趁虛來攻,以此徹底解決東江鎮之亂局。
可問題是,一個多月前,朝廷不是頒了旨意,授予劉大帥“管東江前協副將事”之職,暫署東江鎮之事,而且還給全軍將士發放了大量積欠餉銀,極是籠絡。
難不成,朝廷這是欲明修棧道,而行暗度陳倉之事?
薛文杰蹲坐在船頭,手搭涼棚,看著逐漸接近的兩艘大船,心中是又驚又怕。
對方的兩艘船型制巨大,長度超過數十丈,舷面如墻,桅桿高聳,看著甚是威武壯觀。
回頭再瞧瞧我東江鎮派來十幾艘戰船,最大的不過千斛規模,多數皆為百斛小船,在這兩艘不明來歷的大船面前,猶如稚齡童子,根本不是一個戰斗級別。
這兩艘船分明是西洋夷人型制,只要開動起來,哪怕對方不使用火炮,就憑其高大堅固的船身,也能將己方十幾艘“小舢板”給撞沉了!
這該不是朝廷請來的夷人駕駛這般大船,以徹底清理他們東江鎮。
聽說,在登萊地區,巡撫孫元化就從壕鏡邀請了數十名佛郎機人,編練火器部隊,督造西洋堡壘,以為遼東后援。
不過,僅僅就這么兩艘船,雖然看著兇猛異常,但奈何不了我東江鎮吧?
需知,我東江鎮轄遼海十余座大小島嶼,有戰兵數萬余,戰船百余艘,轄民十數萬,可不是兩艘大船就能嚇倒的。
“你等何人?”
小船緩緩駛近其中一艘大船旁邊,攀著對方拋下的繩梯,登到船上后,薛文杰手扶刀柄,故作鎮定地看著甲板上一眾人員。
“我們是來給你們送糧食的。”魏應濱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這位東江軍小校,溫言說道:“聽說,你們東江鎮缺糧,所以就給你們拉來一些,以助貴軍聲威。”
“嗯?……”薛文杰聞言,立時愣住了。
這是什么情況?
你們又是什么人?
為何要給我們送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