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2年6月11日,旅順口,西官山(今白玉山)。
東江鎮總兵黃龍駐足于山巔,手搭涼棚,翹首眺望著南方,似乎想要透過茫茫海波,看到對岸的登州城具體情形。
他的母親、妻妾,還有幾個幼子,怕是已經在登州城化為尸骨,湮沒于塵土之中。
數月前,孔、耿二人曾取了母親頭上金簪來皮島誘降于他。
但在朝廷大義面前,他終不為賊子所屈從,只能對簪跪拜,泣血叩首。
聽得哨船送來消息,叛賊以母逼降他不成后,曾又想通過其年僅十二歲的幼子,寫信威逼于他。
卻不料,此子甚是類己,頗有氣節,以大義斥責孔、耿二賊,令其羞惱異常,遂斬頭顱于幾案之上。
未幾,母親、妻妾、諸子,以及眾多親眷、仆役百余口,盡遭賊人屠戮。
悲乎哉!
想到此處,黃龍不由將握住刀柄的手緊了幾分,手腕處青筋暴突,心中對孔、耿二賊更是恨到極點。
“大人……”游擊李維鸞匆匆登上山頂,抱拳向黃龍奏報,“午前,我水師巡船于海上又攔了一艘登州叛軍的聯絡船,捕獲賊軍六名,書信一封。”
“書信何在?”黃龍沉聲問道。
“大人,請看。”說著,李維鸞將手中的一封書信遞了過去。
黃龍接過書信,一目十行,匆匆閱過,臉上頓時露出鄙夷的神色。
“大人……”旁邊的尚可喜好奇地看了過來。
“一群無恥之尤!”黃龍將手中的書信緊緊地攥著,目光如火,恨聲說道:“叛賊竟然欲投建奴,以書信聯絡,為其在遼東呼應,阻關寧諸鎮入關平叛。”
“……”尚可喜聽了,不由吃了一驚,與李維鸞互相對視了一眼。
叛軍居然欲跨海來投建奴!
他們可是在遼東征戰多年,也曾無數次當面對陣建奴廝殺,幾乎所有人都跟建奴或多或少有那么一點血仇之恨,怎么會想著要去投建奴呢?
李九成、孔有德、陳有時、毛承祿等賊子且不說,在戰場上跟建奴廝殺經年,素有敵隙,但耿仲明原本為建奴降將,后來不堪欺辱,殺了隨軍的建奴八旗甲兵,率數千軍民逃至皮島,歸附東江鎮。
如今,再要轉頭又去降了建奴,他該如何自處?
他還要臉面嗎?
“……尚將軍,你以后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會去投建奴嗎?”
尚可喜突然想到一個月前,在哭娘島上,那個年輕的鐘姓番商曾問他的話,心神頓時為之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