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我沈某雖然商賈出身,但也知民族大義,豈能因蠅營狗茍之事,而屈身以投建奴?”
沈世魁冷笑一聲,將手上的茶杯重重地置于案幾上,發出“咚”的一聲,驚得旁邊伺候的朝鮮婢女打了一個激靈,趕緊將腦袋又垂低了幾分,大氣也不敢出。
“父親,新華人委實可恨,如此這般羞辱我們。”沈志祥恨恨地說道:“依孩兒之見,待收了他們這批軍械和甲具后,便跟他們一拍兩散,停止一切合作。”
“不合作?不跟他們合作,我們皮島哪來的糧食可用?”沈世魁瞪了他一眼,煩躁地在屋里走來走去,思索著如何應對接下來所面對的局勢。
就在沈志祥前往哭娘島找新華人購置銃炮和甲具時,朝鮮又派了使者來到島上,再次嚴厲地質問天朝官軍為何頻頻登陸上岸,襲掠朝鮮村鎮,不僅大肆勒索糧餉,還強擄婦人,以至引得地方民怨沸騰,群情洶洶。
沈世魁則很敷衍地回復,說上述暴行皆為建奴所為,他們裝扮成明軍模樣,擄掠朝鮮地方,是挑撥離間大明和朝鮮之間的關系,更是在往他們東江鎮身上潑臟水,從而破壞雙方之間的合作。
不過,這番說辭根本沒有平復朝鮮人的不滿情緒,反而讓他們更為暴怒。
你這是逗我們玩呢!
到底是建奴,還是明軍,我們朝鮮人會分辨不清楚?
難不成,那些建奴為了搶掠我們朝鮮村鎮,不僅專門找來了天朝官軍的衣甲,還往腦門上沾了大把的頭發?
朝鮮人離開的時候雖然沒有當場撂下狠話,但顯見是極為憤怒的,對皮島明軍的所作所為,也是恨在心里。
哪有這般形如盜匪的大明官軍,不僅未能保護我朝鮮國境安全,還肆意在我國土內勒索地方,強搶婦人。
可以預見,朝鮮人在激憤下,對皮島的物資供應必然會停下來,使得沈世魁等人遭遇更為嚴重的生存危機。
自登萊兵叛之后,海上交通大受影響,東江日漸困頓,著實過了一段苦日子,都是靠著朝鮮人的有限供給,方才勉強度日。
兩年前,黃龍率精銳數千赴旅順口征討陳有時、毛承祿叛亂時,便致揭帖與朝鮮仁祖國王,請求糧草接濟。
待登萊叛亂被徹底平定,東江鎮的物資補給難題仍未解決,吃了上頓沒下頓,只能不斷向朝鮮“借支”糧草,以養數萬軍民。
八月間,沈世魁奉命出擊建奴側后,為了加強進攻力量,派遣使者向朝鮮“請得糧餉及戰舡、槍手、鳥銃”。
朝鮮本不想搭理,但沈卻將薊遼總督傅宗龍的名號給抬了出來,遂捏著鼻子令“餉臣將宣鐵所儲及海邊各邑軍糧參半運送”,又將鳥銃一百支送與皮島明軍。
但“戰舡、槍手”兩項,朝鮮自顧不及,又怕被建奴知曉,婉言拒之。
這些年來,朝鮮雖不能完全滿足皮島明軍的所有需求,但若是沒有朝鮮的援助,恐怕皮島之上又不知生出幾多變故。
總的來說,朝鮮人給的物資盡管沒多少,但對皮島而言,卻是極為重要的補給渠道之一。
當然,人家朝鮮的日子也不好過,物資也不甚豐裕,鬧個災說不定還要拉饑荒,而且,建奴還時不時地派使者恐嚇一番朝鮮君臣,嚴令其不得再資助東江鎮。
并且,在朝鮮君臣眼中,皮島之眾,不僅“無益于牽制建奴”,而且只會“擾害藩屬之國”,尤為可恨矣。
沈世魁深知朝鮮的重要性,不能將其推到自己的對立面,也曾想著要嚴厲約束皮島部眾,不得肆意侵擾朝鮮地方。
奈何皮島始終是糧械皆缺,為了謀生存,只能默許部下在朝鮮境內打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