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崔成言在感到憤怒和不甘的同時,心中未嘗沒有一絲解脫。
終于可以離開這里,哪怕回京治罪受懲,那也不用待在此地繼續忍受精神上的折磨。
他也不用再屈膝事賊了。
但未曾想到,這位來自漢城的宣旨官竟然在看到新華人時,不僅出言訓斥,還要讓他將其驅離出境。
欽差分不清大小王,但他卻識得好歹,知道這里能做主的人是誰,自是不敢應承,起身后退到一邊唯唯不言。
“你便是漢城偽王派來的宣旨官?”陳定遠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位大呼小叫的“欽差大人”,眼中寫滿了戲謔的表情。
“大膽!”那名差備待令官聽到旁邊屬吏小聲翻譯后,立時勃然大怒,伸手指著陳定遠,厲聲喝道:“髡首豈敢這般悖逆無禮,羞辱我王?你……你們……要做什么?”
卻見兩名白翎島民兵一擁而上,將他一把摁倒在地,如捉雞似的將其拎了起來。
他身后的幾名朝鮮府衛軍士兵剛要有所動作,便被幾桿火槍頂在了身前,乖乖地被下了腰刀和短刃。
屋內的都護府官員和屬吏皆面露不忍之色,全都把頭低了下去。
“我聽說,漢陽城里新起了一首歌謠,‘丙子胡亂,不如癸亥之變’。”陳定遠走到那名差備待令官身前,笑吟吟地說道:“由此可見,偽王李倧叛明投虜是多么不得人心。既如此,你們還有必要為他盡忠職事嗎?”
“不如,改投光海君如何?”
“逆賊敢爾?……”那名差備待令官又驚又怒。
“啪!”
陳定遠立時狠狠地抽了他一個耳光,將他打得口鼻出血,頭上的烏紗也掉落在地,發髻散亂,看著甚是狼狽不堪。
“帶下去,讓他好好想想什么叫'民心所向'。”陳定遠甩了甩手,冷笑道。
兩名白翎島民兵架起金大鈞就往外拖。
崔成言看著這一幕,心中頓時翻江倒海。
朝廷使者被當眾羞辱,這是大不敬之罪!
但他又能如何?
城中兵權早已落入新華軍之手,連都護府戍衛軍都被改編成了所謂的“海西獨立自衛隊“。
“崔大人。”陳定遠轉向他,語氣忽然和緩,“我知道你此時心下難安。但你要明白,李倧已向清虜稱臣,成了他們的走狗。你們一心報國,忠于王事,他卻要治你們的罪,這樣的君王,上叛大明宗主,下負臣子之望,還值得你等效忠嗎?“
崔成言沉默不語,卻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座師臨終前的囑托。
“為臣者,當以社稷為重,以黎民為先。”
那么,他為了天下社稷和黎民百姓,是不是應該拋棄已經背明投虜的朝鮮王李倧,從而保全治下疆土和子民復歸“中華”懷抱,遠離靼虜腥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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