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1637年4月16日),郭山城(今朝鮮郭山郡)
暮春的朝鮮半島,寒意未散。
郭山城外,清軍大營內帳篷連片,旗幡招展。
但營地內三三兩兩簇聚烤火的士兵們卻盡顯頹廢之容,全然不復征朝后回師志得意滿的赳赳之態。
自攻打鐵山城以來,清軍已折損近千精銳,卻未撼動該城分毫,可以說是被撞得頭破血流,好不狼狽。
武英郡王阿濟格騎著一匹雄駿的白馬,帶著一隊巴牙喇親兵風塵仆仆地踏入大營。
他身材魁梧,眉宇間透著狠厲,腰間懸著一把鑲金馬刀,刀鞘上還殘留著未干的血跡,那是路上斬殺朝鮮逃人時留下的。
碩讬(代善之子)等一眾武將早已在帳外等候,見阿濟格下馬,連忙上前行禮:“王爺!”
阿濟格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鼻子里冷哼一聲:“碩讬,仗打成這樣,你還有臉站在這里?”
碩讬面色一僵,顯然是被這位還小他五歲的十二叔當面斥責,自覺大失臉面,但見對方來勢洶洶,遂低頭道:“末將無能,但鐵山城明軍火器犀利,實在是……”
“廢物!”阿濟格一甩馬鞭,大步走進中軍大帳,“召集眾將,本王倒要看看,這鐵山城究竟有多難啃!”
——
午后,未時。
大帳內,將領們分列兩側,氣氛凝重。
阿濟格高坐主位,目光如刀,掃過眾人。
大帳內,將領們分列兩側,氣氛凝重。
漢軍正黃旗固山額真馬光遠率先開口:“王爺,鐵山明軍火器兇猛,我軍強攻數次,皆被銃炮所阻。末將建議,不如先斷其糧道,待其自亂。”
滿洲八旗固山額真薩穆什喀搖搖頭說道:“鐵山背靠大海,明軍可從皮島運糧,斷糧無用。”
“……”馬光遠頓時語塞。
確實如此,要是冬日間,海水上凍,明軍舟船不利于行,可以大軍圍城的方式,待其自亂。
可現在已是四月暮春時間,海水早已化凍,明軍不僅可以往來運糧,還能借助船上裝備的火炮,助力鐵山明軍守城。
“若圍城不行,那便只能強攻了。”馬福塔頗為不耐地說道:“我就不信了,這鐵山城還能比得上南漢山城的堅固?”
此言一出,帳內的諸多朝鮮軍將頓時露出尷尬而羞憤的神情。
為了圍攻鐵山城,清軍除了調動大批漢軍八旗和滿洲八旗外,還勒令朝鮮派軍助戰。
剛剛才降順的朝鮮面對清軍的征兵要求,不敢拒絕,遂派平安兵使柳琳、義州府尹林慶業率軍五千,趕至鐵山,協助清軍進攻。
朝鮮方面原打算暗地里通知鐵山明軍,以免雙方失了和氣,但又唯恐事泄而引火燒身,所以君臣秘議幾次后,還是放棄了這種冒險行為。
最后只能暗中提點帶兵的柳、林二人在進攻鐵山時,無需太過用力,并期待此番攻打明軍無功而返,從而讓“兩國各自解歸”。
“鐵山乃是你們朝鮮之土,想必應該非常熟悉此間地理民情,那你們說說,我軍該如何進攻?”
本想裝鴕鳥,不參合這場有關如何進攻鐵山的軍議,卻不想馬福塔無心說出的話語成功引來了阿濟格的注意力,并將目光轉移到柳琳和林慶業的身上。
“回王爺……”柳琳無奈地站起身來,先是恭敬地朝阿濟格行了一禮,然后斟酌著語言:“身為……藩屬之國,我等行止皆以天朝之命而決,不敢有絲毫推諉規避。”
“……”阿濟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微不可查地嘲諷,“你們朝鮮人,該不會受明軍虛名所累,不敢對其施以刀兵吧?”
這邊剛剛叛離了曾經的主子,結果扭過頭來便要操刀子去捅人家,你們心里過的了那一道坎嗎?
“一切皆以……天兵馬首是瞻。”柳琳低著頭,語氣甚是艱難地說道。
阿濟格聞言,曬然一笑。
朝人,皆暗弱之輩矣!
“諸位,本王今日剛到,便聽聞鐵山久攻不下,而且折損頗多。”阿濟格手指輕輕敲擊座椅扶手,陰郁的目光掃過帳內諸將:“我大清鐵騎于遼東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自詡大明強軍的關寧諸鎮尚不能掠我八旗鋒翼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