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7年10月18日,下午三時,鉛灰色的云層低垂如幕,細密的雨絲斜斜灑落,將始興港籠罩在一片朦朧水霧之中。
“平昌號”的桅桿刺破雨簾,船身裹著潮濕的霧氣,在港口引航員不斷揮動的紅油布旗指引下,緩緩穿過南碼頭。
那里密密麻麻停滿了各式船只,桅桿如林,帆布低垂,在細雨中微微晃動,仿佛一片沉睡的森林。
十二年前,這里還是一片被茂密森林環繞的荒僻海灘,但在今天,始興港已崛起為北美西海岸最繁榮的貿易與工業中心,街道熙攘、工廠云集,儼然一座充滿活力的新興都市。
碼頭上,貨物堆積如山。
來自大明的瓷器、棉布、絲綢、麻繩、桐油、豬鬃、藥材,日本的漆器、白銀,以及新西班牙(墨西哥)的銀幣、蔗糖、可可、羊毛、棉花、牲畜、銅料,皆于此地交匯。
港口的海關大樓--一座磚石水泥結構的宏偉建筑,矗立在碼頭旁,稅務官和港務員正對著貨物清冊逐一核實著來自各地商船運來的商品。
船長和水手們稍事整理著裝,臉上帶著激動和渴望的神情,急切地下到岸上,準備搭乘軌道馬車前往城區,痛痛快快地享受一頓豐盛晚宴。
工場主和商人們則穿著考究的呢絨外套,手持賬本,在港口邊的商品交易所激烈競價,空氣中彌漫著茶葉、香料和咸腥的海風。
突然,碼頭附近的移民收容點傳來一陣騷動。
數百名移民排成長龍,他們身著單薄的粗布衣裳,在冷雨中瑟瑟發抖。
不少婦人懷中抱著啼哭的孩童,步履蹣跚。
馬長順瞇起眼睛,看著移民們登上即將起航的船只,轉頭向身旁的巡警問道:“喲,那是新來的移民?”
“嗯,月初才到的移民。”巡警裹緊濕漉漉的披風,銅制警徽在雨中泛著冷光,“全都是朝鮮人,準備送往子午河(今哥倫比亞河)地區拓殖。”
“朝鮮人?”馬長順驚訝地又望了過去,“這人數不少呀!……差不多有三四百人。都從哪兒弄來的?”
那名巡警聞言,頓時樂了:“哪弄來的?這……自然是從朝鮮弄來的呀!”
“呃,不是……”馬長順也笑了,“我是說,怎么一下子弄來這么多朝鮮人?難不成,咱們新華攻破了朝鮮?”
“嗯,差不多!”那巡警點點頭說道:“你們沒看報紙呀?建奴在去年冬天的時候,集結十萬大軍攻入朝鮮,一口氣打到了朝鮮王京漢城,后來還逼著朝鮮舉國而降,成了建奴的屬國。”
“咱們新華趁著空擋,占了幾塊朝鮮的地盤。到了九月上旬,我們又聯合大明東江鎮,一起擊破了朝鮮東萊府(今釜山市)。”
“這么幾下,可不就弄來一堆朝鮮人回來嘛!嘿嘿……,差不多運回來兩千五百多人。”
“哦……,怪不得這些移民里,有那么多拖家帶口的。”
“何止拖家帶口的多!”那巡警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被運回來的朝鮮婦人數量也很多。”
“高麗婢!……有多少?”馬長順也露出男人才有的表情。
“一千七百人!而且,還都是……年輕婦人。”
“嗯,確實不少。不過,這對于咱們新華境內幾萬個娶不到媳婦的男人而言,數量還是遠遠不夠呀!”
“呵……”那巡警聞言,也是唏噓不已,“誰說不是呀!漢家媳婦娶不到,朝鮮、日本婦人數量也不多,想要急著留種的,只能尋摸土人女子了!可這土人女子……”
說著,這巡警還長長嘆了一口氣,似乎腹有抑郁,心有不平。
呃,多半家里有一位土人婆姨。
隨著新華移民人口的不斷增加,異族通婚的情況也是越來越多。
憑借著先進的生產力和勤勞樸實的性格,新華移民往往會在極短的時間里就能積聚一筆可觀的財富。
當然,這筆財富可能在工廠主或者商人眼里,顯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但在當地的土人部落里,卻是男人“雄厚資本”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