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紅旗固山額真和碩圖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鎧甲內襯早已濕透,黏膩地貼在背上,讓人很是不舒服。
但他此時卻對此全然不顧,舉著單筒望遠鏡,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瞇起,仔細觀察著遠處那座突兀矗立在河谷中的堡壘。
“主子,這……這哪是什么寨子?”正紅旗甲喇額真塔克善的聲音里透著難以置信,“這他娘的分明是座城池要塞!”
和碩圖沒有回應,緩緩移動望遠鏡,將那座堡壘的防御工事盡收眼底。
小城并不大,也就三百米見方,城墻高度一丈到一丈二尺上下,由巨木大料搭建,附著大量夯土和石塊(水泥),頂部設有木制女墻,四角聳立著磚石筑成的角樓,突出于城墻。
最令人心驚的是,北面城墻上有一座炮臺,赫然架著兩門黝黑的火炮,炮口直指他們所在的方向。
“那火炮……”和碩圖喉結滾動,“看型制,像是‘新夷火炮’,但瞧著似乎更輕便一些。”
“嗯,還有許多……火銃!”塔克善看著城墻上荷槍實彈的守衛,不由眉頭緊皺,臉上也露出幾許憂色。
七日前,他們雖然攻破了那座位于大湖西岸的小寨子,盡殲其眾,但自身也付出了不小的傷亡。
十六人戰殞,十八人受傷,在隨后幾天時間里,那些被火銃擊中的旗丁和包衣陸續又有七人死去,剩下的傷員情形也不大好,使得整個部隊減員高達一成。
這讓清軍上下惱怒不已的同時,也暗自心驚。
這個破寨子,攏共也就二十多人,但卻憑借十幾桿火槍,簡易的木柵欄,給予他們如此重大的傷亡。
若不是有絕對的兵力優勢,勝負猶未可知。
而且,此戰的交換比幾乎是一比一,這如何讓人受得了!
他們不僅敢于反抗,而且還殺傷我們這么多人,那還不得回以酷烈的報復。
出于泄憤,清軍在攻入木寨后,便對僅存的十余名守軍展開了殘酷的虐殺。
若非,帶隊的和碩圖要留下幾個俘虜詢問對方情報信息,殺紅眼的八旗兵丁差點將他們給屠了干凈。
“主子,那幾個俘虜沒撒謊。”塔克善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這座堡寨比那個叫海西的破寨子大了十倍不止。估摸著,守軍當不下兩百人。……這怕是不好打呀!”
和碩圖收起望遠鏡,用綢布包好,揣入懷中,然后還輕輕地拍了拍。
這些年來,通過與遼南鎮和東江鎮明軍的頻繁交戰,清軍陸續繳獲了十余支這種能窺視遠方的單筒望遠鏡,對于戰場觀測、敵情偵查,具有積極的意義,向來都被當做寶貝一樣收藏,輕易不會許以他這種普通將領使用。
若非,皇上對烏蘇里、黑水兩地的所發生的變動非常重視,讓他領兩個牛錄巡行上述地區,查探具體情形,那是萬萬不會將這等寶貝交給他使用。
據說,這些單筒望遠鏡是那個一意與我大清作對的新洲人制造,端的是好本事。
除了望遠鏡,新洲人還給明軍提供大量火器,尤其是威力巨大的火炮,讓我大清八旗在面對明軍堅城時,很是忌憚。
數月前,黃龍領兵偷襲海州,不期被我大清數百甲騎給綴上了,駐守遼陽的豫親王多鐸當機立斷,率五千步騎迅疾撲了過去。
經過一番鏖戰,最終于海州斬殺黃龍,殲明軍四千余,隨即趁勢猛攻遼南,連拔數座堡寨堅壘,迫的明軍只能龜縮于旅順、永寧兩座沿海要塞中,苦苦支撐。
此戰,我大清最大的收獲除了擊殺了黃龍這個老對手,重創了遼南鎮外,還有一個便是繳獲了數十門“新夷火炮”,使我大清所擁有的火器數量和質量,立時上了一個新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