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前,呂平喚在抵達永明城(今海參崴)時,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這座被稱為“永明城”的據點,規模遠超他心中的預想。
他原先在咸鏡道聽靖東都督府的斥候說過“新華人在海參崴建了個比較大的寨子”,便以為不過是些漏風的窩棚湊成的大型據點,可眼前這“城”,竟透著一股中原重鎮都少有的氣派,遠非他那點想象力能兜住。
它雄踞于海灣之畔,并非中原常見的四方城墻,而是依著山勢地形,層層疊疊地建起了數道堅固的木石混合壁壘,關鍵的棱角處還聳立著高大的炮樓,黑洞洞的炮口森然指向海灣和陸地的方向。
整個城池規模型制巨大,周長估計超過八里,遠非遂安堡那樣的單純軍事寨堡可比。
港區內,竟罕見地未完全封凍--因為山地丘陵阻隔冷空氣,和海水鹽度高等原因,海灣終年不凍,但外圍的海灣卻是每年都要封凍四個月,數艘海船靠泊在碼頭,隨著海浪輕輕地晃動著。
城內屋舍儼然,雖多是木料結構,但規劃整齊,街道上甚至鋪設了大塊石板(水泥)以減少泥濘。
人來人往,除了大量身著棉襖或皮襖的漢人移民,還有不少朝鮮人、以及各種穿著皮毛服飾的土著部族,儼然一個繁忙的邊陲港口城鎮。
這哪里是什么僻處蠻荒的拓殖地?
其規劃之嚴整、防御之森嚴、人氣之旺盛,儼然已是一方雄鎮的氣象,遠比咸鏡道任何一座飽經戰亂的城池更具活力與秩序。
其實,從他自遂安堡啟程,一路行來,內心的震動一重接著一重。
從遂安堡到永明城這兩百五十多里的艱難路途,他原本做好了風餐露宿、啃食凍硬干糧的準備。
然而,新華人的拓殖力度還是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
他們幾乎每隔二三十里,便能在險要處或水源地附近看到一座堡寨據點。
這些據點大小不一,如同珍珠鏈串般分布在沿海地帶和主要河谷間,一直延伸至永明城。
大的如中途經過的望海堡(今斯拉維揚卡鎮),有約一百五十多移民,城墻高厚;小的可能只是一個用木墻圍起來、角樓聳立,宛如烽燧,駐守著三四十名屯民。
但無論大小,這些據點都有一個共同點:極其堅固,防御意識深入骨髓。
它們通常建在交通要沖或地勢險要之處,墻體多用合抱粗的巨木深埋為骨,內外夯土,甚至包砌石塊,形成厚實的墻體。
寨墻之上,設有射擊孔和瞭望臺,角落往往還預留了安放小炮的平臺,外面往往還設有拒馬、壕溝。
即便最小的寨子,也儼然是一個難以啃動的刺猬。
呂平喚原為登萊叛軍老卒,是懂行伍的,看到這樣的堡壘,也是不免暗自心驚。
這些堡寨無需太多守軍,憑借火器,就足以讓缺乏重武器的進攻者付出慘重代價。
這絕非新華人臨時起意的拓殖,而是經過周密規劃、步步為營的體系推進,每一處堡寨都是釘死在這片土地上的一個楔子,彼此呼應,連成了一條堅實的防線和補給線。
更讓他感到心驚的是新華人與當地生藩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