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夕陽如血,將阿梅卡小鎮簡陋的土坯房屋染上一層綺麗的金色。
風塵仆仆的新華特遣支隊三千余名官兵,終于在這片陌生的山谷中停下了持續十天的艱難行軍。
士兵們依靠著墻壁,或者干脆癱坐在地上,許多人顧不上地上塵土,解開沉重的行囊和武裝帶,檢查著早已磨破的腳底板和沾滿泥濘的綁腿。
軍醫官帶著助手穿梭其間,對部分病患嚴重的士兵進行細致檢查,并敷上珍貴的草藥。
整個隊伍彌漫著一種混合著極度疲勞和如釋重負的復雜情緒。
這十天的行程,遠比預想中更為艱難。
從班德拉斯谷出發,一路向東,整個部隊仿佛行走于一片荒涼的無人區,一個被世人遺忘的角落。
地圖上標示的路徑往往模糊不清,或早已被茂密的植被覆蓋,或者被季節性溪流沖毀。
只能沿著騾馬和行人數十年來踩踏出的羊腸小徑艱難向東,途中需要不斷劈開荊棘,在崎嶇陡峭的山嶺中艱難跋涉,蹚過冰冷湍急的溪流,忍受著高原日間灼熱,還有夜間刺骨的溫差變化。
除了大自然的險阻,更讓軍官們心頭凝重的是沿途令人不安的空曠和荒涼。
這一百八十多公里的行程中,觸目所及盡是荒蕪的山嶺與干旱的臺地,人類活動的痕跡稀疏得可憐。
路途中,部隊僅遇到寥寥幾座孤懸于山谷中的西班牙莊園和耶穌會傳教區。
這些用土坯或木頭壘砌的建筑群,圍著簡陋的柵欄,與其說是文明的據點,不如說更像是茫茫荒野中苦苦支撐的孤島。
莊園規模通常都不大,由一個或幾個白人莊園主管理,雇傭著少數克里奧人或梅斯蒂索人作為監工,而真正的勞動力則是大量面容麻木、衣衫襤褸的印第安奴工。
他們種植玉米、小麥,放牧牛羊,過著一種近乎自給自足、與世隔絕的封閉生活。
耶穌會的傳教區情況類似,身穿黑袍的神父們手捧圣經和十字架,試圖在此地傳播上帝的福音,同時也依靠印第安人的勞動維持著傳教點的運轉。
所有這些據點里的白人加起來,尚不足百人。
如此稀少的人口密度,讓來自新華士兵們感到難以置信。
原本以為新華就是一個極為地廣人稀的國度,只要深入內陸一百公里,或者前往更遙遠的北方,便是一片原始而野蠻的荒原。
萬萬沒想到,墨西哥這個被稱之為西班牙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的殖民領地,怎地深入內陸也是如此荒涼景象?
要知道,西班牙人占據并統治墨西哥已逾百年,竟未能將此地經營得繁花似錦,反而這般廢弛而荒蕪,可真是白白糟蹋了這片土地。
根據戰前制定的“就地補給、削弱敵方潛力、制造后方混亂”的方針,特遣支隊指揮官盧平秋下達了對沿途所有西班牙據點進行徹底“掃蕩”的命令。
對于沿途所遇到的莊園和傳教區,予以毫不留情地打擊和毀滅。
所有白人,無論是莊園主、監工還是傳教士,均被扣押,充為軍中苦役。
倉庫和地窖被打開,里面儲存的糧食、腌肉、酒類以及牧場里的牛、羊、馬匹被盡數登記征收,作為軍需補充。
士兵們甚至驚喜地發現了一些新鮮蔬菜和果園,極大地改善了連日來只能啃食干糧的伙食。
處理完物資和白人俘虜后,軍官們對那些數量眾多的印第安奴工,則予以全數釋放,恢復他們的自由。
這些可憐的印第安奴工眼神中無不充滿了恐懼、迷茫以及被壓迫下的逆來順受,長期的奴役使得他們對“自由”變得有些遙遠而陌生。
士兵們將繳獲自西班牙人的武器,老舊的火繩槍、刺劍、長矛、砍刀,甚至還有農具,全都堆放在印第安人面前,示意他們拿起這些武器“保護自己,捍衛自由”。
這不僅是出于一絲憐憫,更是深遠的戰略考量,獲得自由并得到武裝的印第安人,想來應該會勇敢向那些壓迫和奴役他們的西班牙殖民者發起反擊,繼而讓西班牙統治的后院烽煙四起。
此刻,在阿梅卡小鎮,從審訊當地居民獲得的情報給全軍官兵們注入了一記強心針:目標瓜達拉哈拉城就在東方五十公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