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智宸沉吟片刻,然后正色道:“我這幾天跟工貿部的老呂(原新華灣拓殖區專員呂振中)也密集碰頭商討了幾次,初步厘出了一些應對措施,但感覺還不是很成熟,在這里不妨先給你們說說,聽聽你們的意見和建議,完善之后再提交最高決策委員會討論審議。”
“嗯,你說。”李良頓時坐直了身體,露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
鄭立輝也收斂了笑容,表情變得嚴肅。
鄧智宸清了清嗓子,娓娓說道:“我們初步提出了一個五管齊下的應對策略,即‘外拓市場、內養消費、優化財政、精準貨幣、調節結構”,這五方面必須協同推進,缺一不可。”
“首先,外拓市場。核心目標是為了緩解目前西屬美洲市場斷絕后的燃眉之急,我們需要再找幾個能替代的新買家。剛才老鄭說了,要打朝鮮,將其納為新的傾銷市場,從戰略上看,這確實是個值得考慮的長遠方向。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對朝鮮動武恐怕要等到與西班牙人的戰事告一段落之后方能提上日程,目前暫時無法解決我們眼下迫在眉睫的市場缺失困境。”
“那么,我們是不是要把目光放到東南亞,比如安南、占城、暹羅、柬埔寨等幾個國家?雖然,這個地區有荷蘭東印度公司與我們競爭,但他們本質上只是一個貿易壟斷商,自身并沒有多少工業制成品生產能力,無非就是將大明、印度、日本、南洋本地的一些特產商品進行倒買倒賣,賺的是貿易差價和壟斷利潤。”
“所以,我們可以設法讓呂宋拓殖區和廣東商站進行一番商業拓展,爭取將我新華商品打入這些國家和地區。當然,我們絕不能忽視近在咫尺的大明這個龐然大物。即便其擁有強大的內部循環和自給自足的經濟模式,但以其龐大的人口基數好歹也能消化吸收一些我們生產的商品,比如清晰可見的鏡子、色彩鮮艷的化學染料、清潔用的香皂和肥皂、精煉的白砂糖,以及軍械武器。”
“以前,我們總覺得跨越浩瀚太平洋,漫長的海路,會讓我們的商品平白增加一道高昂的運輸成本,會顯著推高最終售價,從而在大明和東南亞市場喪失價格競爭優勢。但是,我們忽略了一個事實:我們每年都需要組織龐大的船隊往返太平洋,前往大明沿海地區接收移民,這些船只去程時,大部分艙位都是空的,處于未滿載的狀態,這本來就屬于一種運力的巨大浪費和損失。”
“那么,我們為何不充分利用這些去程的空艙呢?我們運往大明的商品,在計算成本時,是不是可以大幅分攤甚至基本忽略掉去程的運價,主要只計算原材料和生產成本,加上一個合理的預期利潤,然后在大明和東南亞市場以一個極具侵略性的價格進行銷售?”
“如此一來,我們新華的工業品或許就能憑借其優良的品質和難以抗拒的低價,迅速打開局面,贏得一塊寶貴的市場空間,哪怕這個市場很小,但也足夠我們這副小身板吃飽。只要我們的商品能賣出去,換回資金,那么國內的工廠就能重新轉動起來,工人就能拿到工資,國內的消費市場也能間接受益,獲得一定程度上的提振。”
“嗯,這個思路非常巧妙,變劣勢為優勢!”李良聞言,眼中閃過贊賞的光芒,點頭認可,“我們每年的移民活動本來就獲得了政府的大量財政補貼,本質上是一種國家戰略投資。利用去程空船運送商品,幾乎相當于是免費的運力。那些空載的移民船確實可以不計或者大幅少計商品的運輸成本。這件事,要立刻責成工貿部和航運司進行可行性研究,盡快拿出方案落實。”
“第二步,就是內養消費……”鄧智宸得到肯定,神情頗為振奮,語速也加快了些:“我們必須要努力激活國內的消費,而如何做到這點呢?那便是要讓移民們手里有錢,能主動在市場上購買所需的日常用品。”
“比如,對數量龐大且處于拓殖服務期的移民,我們是不是可以稍稍改變此前的嚴格管制和平均主義模式?可以考慮推行‘績效抵扣’制度:將一些勞動表現突出、技能掌握快的移民的服務期限酌情縮減,提前半年或一年授予他們屬于自己的田地和房屋,使其盡快轉變為擁有私有財產和完整消費能力的自耕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