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聊這么久,肯定還有話要說,而且還是漢王不方便說,得自己主動來提。
孔廣杓今年剛三十五歲,嘉慶元年因父親孔繼濤來不及繼承南宗就著急病逝,才輪到他這長子遞補上位,統領孔氏南宗。
這倒沒有對他管理南宗事務產生不便,實在是南宗太寒酸、太慘了。
內有七條族規約束,南宗無法像北宗的衍圣公府那樣“野蠻生長”,外有清廷和衍圣公府的持續壓制,南宗壓根沒法翻身擴張。
漢軍之所以先抓了南宗孔氏族人,又放還不少人,不是聶宇下了命令,而是南宗孔氏確實沒干多少壞事。
南宗也沒那個能力去作惡,長期被壓制下南宗占有兼併的田產實際很少,甚至不如一個普通大地主。
聶宇跟孔廣杓提到南宗孔氏七條族規,其中四、五兩條明確規定,禁止外姓人冒名孔氏族裔,禁止外人把田產詭寄南宗名下。
南宗再衰弱,孔氏也有免差減役之權。
禁止冒名、禁止詭寄,幾乎就是絕了南宗坐大的可能。
這些族規來自前明的衢州知府沈杰,很有可能是前明已經意識到北孔腌臢,不想南孔也如北孔藏污納垢,就嚴格規定了南孔言行家學。
南孔族規還有,禁止族人作惡壞事,作惡壞事者會進行族譜除名,除名了就失去免差減役特權。
可以說,就這么幾條族規下來,別說跟北孔對比了,就是跟一般的大地主豪紳對比,南孔都是乾凈的不像話。
既然這么干凈,聶宇當然也不介意用一下南孔。
孔廣杓經過一番快速思考,終於是察覺到聶宇已經幾乎明示的政治信號。
先說南孔讓爵,再到山東鉶鹽,而后又提到親祭南宗林廟,以及南宗的五經博士官職太低。
漢王這是要扶他們南宗!
孔廣杓想到這一點,呼吸瞬間變得急促,連目光都變得有些飄忽迷離。
聶宇一看這傢伙終於明白自己暗示,當下笑問道:“孤雖未去過南宗的孔氏林廟,但也聽聞衢州府當地似乎多立孔子王者塑像。然孔子既為圣人先賢,這塑以王者像來祭孔廟,是不是有些不太合規制”
豈止是不合規制,聶宇說的已經很含蓄,只是王者塑像,實際這時期的孔子像,那可是身穿九旒十二章冕冠。
好傢伙,聶宇自起兵之日到現在,都還沒穿過正兒八經的十二章冕服,孔廟里的孔子像倒是先穿上了。
孔子帝王像的問題,到了宋朝就已經爆發出來,宋朝曾經幾度禮議孔子到底算“帝”,還是算“王”。
算“王”的話,孔子像就有些超規格了,算“帝”的話,天無二日,豈不是亂了國家的禮法體統
反正,吵到宋朝都亡了,也沒有吵出個所以然來。
到了金宋對峙,元滅金宋,孔子像的王者規制一直延用保留,直到晚明嘉靖年間的“大禮議”才再度被抬了出來。
嘉靖“大禮議”終於有了結論,孔子王者塑像確實逾制,不只是塑像逾制,孔子封號也超規格了。
如果孔子為王的話,那大明皇帝祭拜孔子,不就成了皇帝拜見諸侯王,這是壞了國家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