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繡虎沒想到,他自以為最好啃的一塊骨頭居然也啃不動。
出師未捷,鎩羽而歸。
從秦府出來,馮繡虎若有所思。
他意識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這件事不是“支持大國公的官員同意入教”和“不支持大國公的官員會反對”那么簡單。
而是官員群體本能就抗拒著和宗教進行綁定。
本質上來講,這其實是“神權”和“王權”之前天然存在的鴻溝,而這些人早在成為官員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他們的選擇。
所以馮繡虎沒有對秦修遠怎么樣,即使他使用暴力手段逼迫秦修遠答應下來,卻依然沒能改變官員這個群體的態度,還只會平白跟大國公翻臉。
走在街上,一直沒吭聲的顧芝儷忽然開口了。
“別說是教會了,即便是換成神廟,他們也不會同意的。”
馮繡虎看過去:“羲君廟也不行?”
顧芝儷想了想:“我就這般給你說吧。”
“人有所求,就會拜神,求姻緣牽線,求健康痊愈,求多子多福,求事業亨通……求什么,就拜哪家的神,這是常態。”
“官員也是人,也會有所求,所以他們其實也拜神——但只能偷偷地拜,或是讓家里其他人去拜,因為要避嫌。”
“但你要知道,拜神和成為信眾是兩碼事,身為官員,若是真的成為哪家神廟的信眾,官帽子就保不住了——你定是要問了,就連大總統都是靠羲君廟才坐穩龍椅的,那為什么大家不都當羲君的信眾?”
馮繡虎抬眼,他確實在疑惑這個。
顧芝儷沉默了片刻:“因為神廟只受萬民供養,不管人間滄桑。”
“千百年來王朝更迭,神廟從不插手,向來如此。”
“說得難聽些,若不是大國公主動將西方教會牽扯進來,神廟才懶得去管他和大總統的明爭暗斗,不論他倆誰贏誰輸,神廟都只會冷眼漠視。”
馮繡虎這下抿出味兒了。
神廟需要信眾,所以需要一個正常運轉的國家,而對王權而言,讓官員避嫌,不得成為信眾,是為了更好維持政權運轉,從而達成了這個神權和王權之間共有的默契。
顧芝儷繼續分析:“再說回眼下。”
“官員入教,任誰都看得出來教會打的是個什么算盤。”
“教會進入大玄傳教也就罷了,現在竟還想將手伸進朝堂,靠撥弄政治的方式為自身謀利,此事看似始于帆城,可一旦傳入大總統的耳朵,必然會引起連環反應——甚至會提前挑明大總統和大國公之間的矛盾。”
“大國公若是不想坐以待斃……”
馮繡虎眼眸亮起:“可能會爆發戰爭。”
顧芝儷道:“這是教會的陰謀。”
“一個相對還保持著穩定的大玄拖慢了他們腳步,但一個正在內戰的大玄就不一樣了。”
馮繡虎笑道:“你當著我這個教會神甫的面說教會的陰謀,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顧芝儷看他一眼,又偏開視線:“我是把你當自己人才告訴你的。”
“自己人?”
馮繡虎攬住她的肩膀:“心上人就心上人,別不好意思。”
顧芝儷掙扎了一下,沒能掙脫,也就放棄了,任由他攬著,嘴里小聲嘀咕:“我只是在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和那杯酒沒關系。”
馮繡虎權當她嘴硬,笑了笑不說話。
“這不是回去的路。”
顧芝儷這才發現他們沒有往家里走。
馮繡虎說:“不急著回去,簡單的啃不下來,我想再試試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