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就走,馬二爺當即作出工作指示。
他先讓方有六把馬車重新變回了黃包車的形態——那倆轱轆是變不回去了,就拾掇起來和行李箱一起扔車斗里。
再讓順子把鄭阿娟換到方有六背上,然后使喚順子把黃包車舉起來扛在了頭頂。
方有六不滿:“我倆把活干完了,那你干什么?”
馮繡虎從旁邊的藤蔓里扒拉出一名司禮,理直氣壯道:“我負責押送人質。”
他在司禮屁股上踹了一腳:“想活命就趕緊帶路。”
嚇破膽的司禮自無不應,顫巍巍地往前走去。
一行人氣勢洶洶地出了城門。
……
路上,馮繡虎跟司禮打聽著情況。
“所以漿羅溪,其實就是彩衣廟的地盤?”
沒想到司禮還沒說話,方有六就先矢口否認了他這個觀點:“當然不是了。”
他無奈地看了眼馮繡虎:“二爺,你是在帆城待久了,所以才會有這種看法。”
“帆城是風雨娘娘的老家,風雨寶殿也設在那里——說得直白些,其他家的神廟不往帆城伸手是給娘娘這個面子,所以帆城只有風雨廟一家神廟。”
“而對于絕大多數城市來說,神廟都不止一家。百姓求神無非是圖個念想,而這個念想是多種多樣的,今天想要子嗣了就拜添丁菩薩,明天想要姻緣了就拜姻緣仙翁,后天想要健康了就拜赤腳王爺,這不沖突。”
馮繡虎眉頭一皺:“怎么不沖突了?今天拜這個明天拜那個,那他到底是哪家的信眾?”
方有六搖搖頭:“你沒想明白一件事,本質上來講神祇需要的不是信眾,而是信仰。當有人誠心誠意地向神祇發出祈求時,信仰就已經建立了。”
“當然有忠誠且堅定的信眾群體自然更好,就像帆城那樣,無數代人繁衍下來,對風雨娘娘的信仰已經刻到了他們的骨子里,哪怕是遇到有特殊需求的時候,他們也會向其他神祈禱,但沒有任何一個神能撼動風雨娘娘在他們心中的地位。”
馮繡虎托著下巴沉吟片刻:“可信仰終究來自于信眾,如果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不同神祇之間遲早會因為對信眾的爭奪而爆發戰爭。”
方有六哂然一笑:“你說的沒錯,但那個時期已經過去了。在第四紀元,這片大陸上諸侯割據,各國分立,每個國家不論大小,都有著各自信奉的神祇,所以常年戰事不斷。”
“但就在第四紀元末期,羲君誕生了,她憑借絕對的實力使眾神歸附,奠定了你現在所看到的,完整的東方神系格局,同時東大陸歷史上的第一個大一統帝國,大昭,也是在那時候出現的。”
“所以只要羲君在一天,東方神之間就不會因為對信眾的爭奪而產生內斗。”
馮繡虎的表情不太自然,他含糊一句,把話題岔開了:“你還是接著說漿羅溪吧。”
方有六沒察覺到他語氣的不正常:“漿羅溪也是一樣,這里不止一家廟,所以‘漿羅溪是彩衣廟的地盤’這句話根本無從談起,可能頂多因為彩衣婆婆賜下朱鱗錦的神跡對漿羅溪的影響很大,才使彩衣廟在民眾心中的地位更重要一些。”
方有六瞥了眼前面領路的司禮,把聲音壓低了些:“這也是我不想惹麻煩的原因——你以為解決一個彩衣廟事情就完了?漿羅溪各家神廟同氣連枝,你招惹了一個,就是招惹了所有——甚至教會也得算在里面。”
馮繡虎一愣,下意識摩挲著手上的翠綠扳指:“有風雨廟和迷霧教會嗎?”
方有六答:“當然了!這里離帆城那么近,缺誰都不會缺了他們兩家。”
馮繡虎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談話間,已是到地方了。
這里是距離縣城不遠的一片林子的外圍,可以看見一條玉帶般的小河從林子邊緣繞出,然后流進城內。
看來這就是那條被叫做“漿羅溪”的河流了。
馮繡虎心中了然。
一片竹林擋在前方,視線順著小路延伸進去,依稀可見一座祠廟的輪廓。
眾人沿路前行,快到門口時,司禮開口道:“這里就是了,祭長此時應在靜室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