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認真的。”他指尖掠過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你上次睡足四個時辰,還是老爺子壽宴那日。”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驚起柳梢的夜鶯。朱幼薇忽然發現丈夫的鬢角有了幾絲白發,在月光下像織壞的銀線。她伸手去拔,卻被陳寒捉住手指貼在唇邊。
“李貞說工坊新來的小姑娘,都管你叫‘鐵娘子’。”他低笑時胸腔的震動透過衣料傳來,“她們要是看見你現在這樣……”
朱幼薇的銀剪“咔”地抵在他喉結上:“哪樣?”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像一幅剪影畫。陳寒忽然想起五年前大婚那夜,朱幼薇也是這樣用剪子挑開合巹酒的繩結,結果濺了兩人一身瓊漿。
“像現在這樣……”他忽然貼近她耳畔,“美得讓我分不清是月光還是你。”
朱幼薇的耳尖瞬間紅透,剪子“當啷”掉在地上。庫房外突然傳來李貞的咳嗽聲:“郡主,遼東的紫貂絨送到了——呃,我待會兒再來!”
腳步聲匆匆遠去。陳寒望著妻子緋紅的臉頰,忽然發現她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的陰影,像工筆畫里的花蕊。五年來他第一次注意到,她右眼角有顆比針尖還小的淚痣。
“其實老爺子早看出來了。”他撿起地上的綢緞裹住她肩膀,“上次批奏折時突然問我,知不知道你最愛吃玄武湖的菱角。”
朱幼薇怔住。她記得那個雨夜,自己隨口提過一句喜歡初秋的嫩菱,第二天御膳房就日日送來剝好的菱角肉。原來是他……
月光移過窗欞,為織機鍍上銀邊。遠處傳來女工們浣紗的歌聲,混著秦淮河上的槳聲。陳寒忽然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展開是半塊桂花糕。
“廚房順的。”他掰下一小塊喂到她嘴邊,“比光祿寺的強,沒摻那么多糖。”
朱幼薇咬住糕點,唇瓣不經意擦過他指尖。陳寒突然覺得這五年像一場大夢——他竟從未好好看過她低頭時頸后那彎淺淺的弧度,像未滿的月亮。
“嶺南太遠。”她突然說,“不如去杭州,聽說靈隱寺的素齋……”
“好。”陳寒截住她的話,指尖掠過她散落的鬢發,“就我們倆,不帶錦衣衛,不批條陳。”
朱幼薇忽然笑出聲,眼角泛起細紋:“那你得先教會我游泳——上次在玄武湖,你抱著塊木板撲騰的樣子……”
庫房的門突然被撞開。李貞扛著狼牙棒沖進來:“郡主!徐家的人混進工坊,在織機里藏了刀片!”
月光下,朱幼薇臉上的柔情瞬間褪去。她拾起銀剪別回腰間,轉身時綢緞如披風揚起:“傳令,所有織機暫停,讓物理院的人帶磁石來查——”
陳寒望著妻子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五年前那個站在城樓上指揮若定的少女。他快步跟上,在廊下陰影處攥住她的手:“等這事了結……”
朱幼薇反手與他十指相扣,掌心粗糲的繭子摩挲著:“嗯,去杭州吃素齋。”
月光穿過柳梢,將兩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像一幅未完成的工筆畫。遠處傳來凈街司的梆子聲,驚飛了棲息在織機上的夜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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