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房里一片寂靜,幾個主事面面相覷。半晌,王郎中喃喃道:“八十萬兩成本,換回二百七十六萬兩的稅銀……這……”
“這還不算完。”陳寒又翻出一頁賬冊,“代金券流通后,銅錢囤積減少,市面上銀錢周轉加快,各地錢莊的息錢收入也漲了三成。此外,工部報上來的改良農具訂單翻了五倍,光是鐵匠鋪的稅收就多收了四十萬兩。”
鄭主事額頭滲出細汗,低聲道:“可……可代金券畢竟是紙,若百姓不信,豈不是……”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五城兵馬司押著幾輛滿載貨物的騾車經過,車轅上插著“巾幗工坊”的旗子。陳寒微微一笑:“鄭大人可知道,巾幗工坊這兩個月用代金券買了多少遼東紫貂絨?”
鄭主事搖頭。
“整整八千兩的貨。”陳寒指尖敲了敲桌面,“而這些紫貂絨織成的錦緞,光祿寺已全部包銷,價格比市面高出兩成。”
王郎中倒吸一口涼氣:“這……代金券竟能如此盤活商路?”
陳寒合上賬冊,淡淡道:“代金券不是銀錢,卻比銀錢更活。它讓農戶敢買農具,讓工坊敢接大單,讓商賈敢囤貨周轉。朝廷看似花了八十萬兩印券,實則賺回的數倍不止。”
正說著,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戶部小吏匆匆跑進來,手里攥著一份急報:“陳大人!松江府急報!徐家布行今早用代金券一口氣訂了三百架改良織機!”
值班房里頓時炸開了鍋。
鄭主事呆立半晌,終于長嘆一聲:“陳大人,這代金券……果真神了。”
陳寒笑而不語,目光卻已越過窗欞,望向遠處熙攘的街市。
夕陽的余暉透過戶部值班房的雕花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陳寒指尖輕叩桌案,炭筆在算草紙上劃出最后一道豎線。
“諸位可曾見過玄武湖畔新修的排水渠?”他突然發問,筆尖點向窗外。眾人順著望去,遠處工部新鋪的青石路面上,幾個戴紅袖標的老婦正推著分類垃圾車緩緩而行。
鄭主事捻著胡須不明所以:“這排水渠與代金券有何干系?”
“修渠的工匠領的是代金券。”陳寒蘸墨在紙上勾畫,“他們拿券換米面時,糧鋪多繳了商稅;米商販糧要走新修的路,又養活了養路夫;養路夫家眷在巾幗工坊領活計,織出的布匹正好賣給……”筆鋒突然一轉,在紙上連出個完整的圓,“這些環環相扣的利,諸位可曾計入?”
值班房的炭火噼啪炸響。王郎中手中的茶盞傾斜,茶水在賬冊上洇開一片,正模糊了“歲入”二字。
“再比如——”陳寒從袖中抖出卷絹布地圖,金陵城的街巷脈絡在暮色中泛著微光,“去歲清丈田畝時,北城三十八戶貧民無地可耕。如今他們用代金券合股開了豆腐坊……”他指尖順著墨線滑到西市,“每日辰時往各衙門送豆腐的車馬,把城西的黃土路碾出了車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