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就開始了長達數月的動蕩。
各方諸侯你方唱罷我登場,最后由那遠在西北的兗王率兵勤王救駕方堪堪平了這場兵戈禍事。
想到這,陳今昭不由得就憶起了這數月來皇都的慘烈。
繼先皇龍馭賓天、八王混戰、兗王入京勤王大開殺戒后,國朝的皇都就淪為了血肉磨坊,硝煙彌漫,殺聲震天,接連數月京都半空都彌漫著濃稠的血氣,每日每時甚至每刻都有人被殺。京都尚殘存的人家早已成了那驚弓之鳥,稍有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
昨個小黃門過來通知,朝綱恢復,京中各官員職務依舊,奉兗王令宣眾臣工翌日早準時上朝,不得延誤。當日小黃門一走,家里人腿都軟了,稚魚更是被嚇得當場哭出來。
他們怕什么,自是怕她一去就再也沒命回來。
畢竟現在外頭已經傳瘋了,兗王此番進京為清君側而非勤王,既為清君側,那先皇舊臣們則必在血洗名冊之中。沒人懷疑傳聞的真實性,因為兗王在殺盡八王的最后一支部曲后,并未第一時間整肅兵馬入主皇宮主持朝綱,卻是刀不封鞘馬不解鞍,直接撥轉馬頭率軍馬踏西街!
一夜之間,西街傾覆,天街踏盡公卿骨!
國朝皇都東富西貴,南貧北賤。西街住的全是勛戚大臣、名公巨卿,說句九州的半壁江山皆在此也不為過,任誰能料到轉瞬就迎來滅頂之災。
傳聞兗王大軍最先踏平的是國舅府,府邸大門上方御賜的金匾額被兗王抽刀一劈為二,隨后刀指府內,殺得偌大府邸雞犬不留。
又傳聞他手握勾魂冊按名屠戮,從街頭殺至街尾,每戮一府便以筆蘸血將冊上對應名字勾勒劃去。殺至最后,整本厚厚的冊子都浸飽了血。
現在外頭都在傳整條西街再無活人,已淪為死域了。聽說西街的血已經溢滿止不住外泄,一直都滲到了昌平大街。
種種傳言駭人聽聞,兗王殺名駭瘆人心。
如今兗王突然傳召,焉知其不是如傳言那般,是為了殺盡先皇舊臣?
雖是傳聞甚囂塵上,但陳今昭卻認為,這種概率是有,但是微乎其微。屠了西街已然是駭人聽聞,若再殺盡前朝舊臣,那便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了。
聽聞那兗王在西北有些賢名在身,既如此,那應是不會有要比肩董卓的想法。只要兗王還想穩定國朝,想攝國治政,那就不會走趕盡殺絕這條路。
想至此,陳今昭的臉色稍稍回了些血色。
殺戮與懷柔從來都是相輔相成,以殺戮來鎮壓,以懷柔來綏靖。該殺的人殺夠了,那接下來的兗王,大概率會對他們這些夾縫生存下來的官員采取懷柔之政。
“哥!”
“爹爹!”
兩聲期期艾艾的的呼喚將陳今昭的思緒拉回,她一抬頭,就見到紅腫著兩個眼圈的稚魚正拉著小呈安的手朝她走來。
陳今昭就將他們兩人拉她旁邊坐著,他們家小門小戶,倒也不講究座次那些規矩,不過往日里除了小呈安大多是由幺娘或她娘抱著喂飯外,稚魚倒是習慣挨著她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