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雖不冷,卻透著幾分輕視與審度。
孟德臉上笑意微僵,錢夫人面色立時黑了下來,暗暗后悔不該托孟德辦此事,更后悔將薛向引入此間。
魏文道不來就不來吧,何必弄個無名小卒來丟人。
正在此時,亭中一位紫衫貴婦微微起身,笑著朝亭外招手:“少白終于來了,快過來坐。”
話音未落,一位錦袍青年便信步而入,儀表俊朗,舉止從容,腰間懸一枚青玉筆匣,文氣逼人。
正是李少白——雍安時報的主筆,近來因時評犀利、文勢奔涌,在士林中聲名大噪。
“少白見過諸位夫人、兩位先生。”
他聲音溫潤,神態自若,一抱拳便贏得了滿亭關注。
幾位貴婦眼中皆露出笑意,似早聞其名。
其中一位低聲感慨:“便是他寫那篇《論四境糧法》,好一個青年俊彥。”
連兩位老儒也略點首,表示認同。
與方才薛向入場時的冷淡不同,李少白的到來竟帶起一陣輕微騷動,氣氛隨之一振,仿佛連那檀香都添了幾分精神。
孟德面色一滯,低聲道,“不是冤家不聚頭,薛兄當心。”
他和薛向交情頗厚,太知道薛向和李少白的糾葛了。
當日,李少白謀奪云夢時報不成,被薛向弄得灰頭土臉,敗退雍安,丟了好大臉面。
今日,兩人相見,只怕難以浪靜風平。
紫衫貴婦見李少白入亭,神情更顯親昵,瞥了一眼薛向和孟德,笑道:“這亭子小了些,少白你來得正巧,二位小友便移步亭外吧。”
話音一落,氣氛微凝。
孟德臉色微變,正欲解釋,卻見李少白已將目光掃向亭中,忽而一滯——他看見了薛向。
四目相接,李少白心中一震,回憶如潮——那場舊日交鋒,他落得灰頭土臉,至今耿耿于懷。
此刻狹路相逢,心中恨意燃起。暗道:今日,定叫你難堪。
李少白似笑非笑地掃了薛向一眼,忽然對紫衫貴婦道:“夫人近來雅集風雅,連寒門清流也得以入席,真乃時風清舉。”
話語輕巧,實則暗箭藏鋒。亭中幾位貴婦聞言皆有微妙神色,有人低聲輕笑,有人不著痕跡地打量薛向衣著。
儒教大興,已逾萬載,科舉取士,雖依舊有源源不斷的農家子據此,躍遷階級。
但同樣,大大小小的世家、門閥、貴胄階級,也早已形成。
能在此間談笑風生的,自然不會有貧家子弟。
孟德臉色微變,欲開口解圍,薛向卻神色自若,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淡聲道:“寒門亦讀書,先圣亦出身布衣。”
語畢,只一拱手,不卑不亢,云淡風輕。
場間氣氛為之一滯,錢夫人尷尬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這當口,她可不想見到什么文人風骨,她只關心自己的顏面。
畢竟,人是他弄來的,薛向再怎樣,人家只會嫌她拎不清。
紫衫貴婦淡淡瞥了錢夫人一眼,便待開口趕人,亭外忽傳一聲高呼:“薛兄在此我可尋你多時了!”
一位青袍少年快步而入,氣度翩然,神色激動,竟不顧禮序,徑直走到薛向面前,拱手一揖:“青云臺試煉,承薛兄之助,得凝文氣,銘感五內!
今日復見,幸甚,幸甚!”
涼亭一靜,幾位貴婦眼神齊齊一變,有人脫口而出:“那是沈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