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過府君的沈家”另一人低語,語氣訝然。
原本還打量薛向衣著出身的貴婦們神情頓變,眼中浮現震動之色。連兩位老儒也不禁抬眸,相視一眼,神色多了幾分凝重。
李少白臉上的笑意頃刻凝固,心頭一沉,眼神閃爍。
他斷未料到,薛向竟與沈家公子有如此淵源!
薛向也認出來人,記得是叫沈煉,是雍安城中,為數不多得到文氣儒生。
而薛向卻只是淡然拱手,氣度從容:“原來是沈兄,青云臺試煉,你我互相幫助,沈兄何必客氣。”
不爭,不顯,偏偏越發顯得風骨卓然。
亭中眾人尚未回神,又一道朗聲傳來:“薛兄,我一入雍安,便滿世界找你,讓我好找!”
一位身著月白儒袍的青年緩步而來,腰間繡有衛氏家徽,言談舉止帶著天生的貴氣。
他一見薛向,便大步趨前,鄭重一揖:“一載不見,薛兄風采,更勝往昔。”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又一位玄衣高士踏入亭前,朗聲笑道:“薛兄好生瞧不起人,你便再是飛黃騰達,我等亦是舊日相識,任你薛兄想冷落我等,我等亦帶著熱情撲面而來。”
在他身后,竟還有七八位風儀不俗的儒生,皆熱情地沖薛向招呼。
“那是安陸衛氏子弟!”
“那位,是萬老的嫡孫!”
“華城明氏子弟!”
“京山趙氏子弟!”
“……”
亭中貴婦紛紛低聲驚呼,先前輕視薛向的眼神此刻滿是錯愕與動搖。
紫衫貴婦臉色已難掩震動,手中團扇不覺垂落,低聲自語:“這些人……李少白也招不來一個。”
錢夫人眼中更是震驚夾著隱隱的驕傲,原本隱隱不安,如今早已被驚喜所替代,目光中滿是“這是我請來的人”的自豪光輝。
孟德也看傻了,他知道薛向在云夢城的新科城生中,廣有聲名,連魏文道也要讓他一頭,卻覺想不到薛向竟在全郡的新科城生中,有如此聲望。
李少白臉色徹底僵住,連笑都笑不出來。
近來,薛向鬧出的動靜兒,他不是沒聽到。
但在他看來,這不過是逞一時之勇,在衙門里混,重要的是人,人脈。
他本以為在這雍安城中,他可以輕而易舉地鬧薛向個沒臉,卻沒想到,薛向竟已混成這般模樣。
先是沈公子,后又一連串權貴之子、世家才俊,一一與薛向稱兄道弟,言語敬重,若非親眼所見,他幾乎懷疑自己是否置身夢幻。
他悶坐亭中,如墜冰窖,只覺原本熟稔的夫人們此刻全在打量他——不是贊賞,而是比較。
“一個寒門……怎會……”
李少白喉頭微動,唇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那股原本燃燒的報復火焰,此刻只剩下灰燼。
絕望,在心底蔓延成無聲的潰敗。
“諸位夫人、前輩,我們這些人還要敘同年之誼,就不攪擾諸位了。”
薛向拱手一禮,沖孟德點點頭,告辭離開。
李少白之流,薛向以前確想過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但現在,不是一個層次的,就不要硬往一起攪和了。
一眾同年擁著薛向離開,諸人聚在一處池邊,共話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