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薛向忽覺——所謂尊貴,不是東苑錦帳之中笑靨如,而是這青石小徑上,風拂不亂她鬢邊一絲。
正欲轉身間,障內傳來一聲輕叱。
“誰敢惹我姐姐不快”
語聲不高,卻如寒星碎鐵,一瞬壓下周遭閑語。
未及眾人反應,便見錦帳一掀,一名青年緩步而出。
他著一襲深青織金直裰,鬢發微散,身姿修長,眉峰如刃,眼若流霜,整個人俱是自內而外的傲氣。
其左襟綴一枚碧玉虎符,隱有御賜之制,耀目卻不浮華。
侍婢、侍衛、貴婦們皆退避數步,沈夫人望向來人,盈盈雙瞳,似含霧氣。
此人,便是寧家公子寧千軍。
世人皆知,寧家歷代勛貴,雖居雍安,卻仍與西京數家重門往來密切。
寧千軍自幼在秘地培養,修行霸體真訣,功法改變氣質,整個人霸道無比。
如今朝廷有實缺開放,晉升大門打開,他才已是蔭生入考。
短短幾日間,此人詩會揚名,蒔館毆斗名門公子,才名和霸氣之名,火速張揚郡中。
傳聞,是新科之中最被看好奪魁之人之一。
“寧郎君,我,我無事,只是一場誤會,郎君切勿為我……”
沈夫人才說兩句,便已帶泣聲,仿佛嬌照水,為風露所侵。
寧千軍目光一掠,徑直落到薛向與魏夫人身上,眼前一亮,心中暗道,“好一朵肥美嬌嫩的鬢邊海棠紅。”
“郎君。”
沈夫人似乎看出些什么,低聲輕喚。
寧千軍怔了怔,心中暗道,群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正色道,“姐姐姿容美麗,風儀不俗,得到金牡丹席位,正得其時。
這位夫人,你有意見”
此語一出,如寒風掃苑,圍觀貴婦俱是一震。
魏夫人眼睫微垂,唇角不動,只道,“千軍公子尊意,我豈敢違不過是個金牡丹之席,沈妹妹要,給她便是。”
“我有意見。”
薛向垂眸一笑,朗聲道,“牡丹會是尊貴夫人們共襄盛舉成立的。
金牡丹席位更是身份、地位、財富、人品、名聲的象征。
卻不知是何道理,通也不通知一聲,便取消掉魏夫人的金牡丹席位”
他并非閑來無事,爭這口閑氣。
一來,魏夫人對他幫助頗多,當初,若非魏夫人出手,他未必能成功認下魏央為師。
二來,這種場合,天然就是揚名的舞臺。
沖擊字境三階,錘煉加特林,積攢的才氣和愿氣都消耗不少,有補充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沒有比在這等場合,弄出動靜,更能張揚文名的了。
薛向的聲音極大,震動了廳內的人。
一群枝招展,肉香四溢的貴婦們擁出廳外,為首之人面如牡丹,身姿豐饒,一身黃裙,氣度極勝,正是牡丹會會首、迦南郡第七堂堂尊肖雅。
“何人敢置喙我牡丹會”
肖雅款款上前,聲調雖婉柔,卻自帶一股不容置疑之氣,“金牡丹之席,原本便是為才德兼備之佳人設立,選拔以‘文名’為本,豈是妾身一句之令,便可撤誰、添誰
沈夫人孀居閨中,首首閨怨之作,名傳西京。
我牡丹會近年所重,不獨風姿,更需才情……
魏夫人雖儀態出眾,家世不俗,但久無佳作,又疏文名,已難服眾。”
四座靜然。
貴婦們或低頭沉思,或暗暗點首,仿佛這番話合情合理,足以搪塞過去。
魏夫人也尷尬得滿面漲紅。
薛向聽罷,負手而立,似笑非笑,忽地開口,道,“在下斗膽請教,不知夫人可曾聽過《桂窗叢談》”
“你這是何意”
肖雅愣神,他當然知道《桂窗叢談》,一眾貴婦也是議論紛紛。
“《桂窗叢談》鼎鼎大名,誰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