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霸道,卻非愚夫,再是為女人爭風吃醋,又怎舍得拿前程做兒戲。
他冷著臉,哼道,“寧某不拿郡試做戲,似你這般張狂之人,定有后懲。”
說罷,揮袖離去。
失去了寧千軍的支持,沈夫人自知金牡丹無望,怏怏退走。
魏夫人望向薛向,眼中似有星光微涌,千言萬語,終只在心中拈得一語,“你這般護我,我……不知當如何謝你。”
………………
時近亥時,牡丹會的熱鬧已落下帷幕。
陪同魏夫人前來的婢女含春,早早被魏夫人打發回去了,連馬車也帶了回去。
如此局面,薛向只好相送。
東苑燈火遠遠在拋在身后的時候,天邊翻涌著一抹灰藍。
薛向與魏夫人一道緩行于湖邊石道,四野草聲簌簌,暮鴉偶爾驚起,風中帶著晚涼。
“天要落雨了。”
魏夫人仰望云層輕語,音若細鈴。
話音未落,便有幾點涼意砸落額頭,漸而密集。
前頭有小童收攤歸家,身后推著一車舊物,只剩一把油紙傘掛于車尾。
薛向幾步趨前,將傘買下,不言不語地撐起,側身朝她。
雨打傘面,噼啪作響。魏夫人輕輕一頓,抿唇而笑,緩緩挪步并肩而行。
傘不大,他微偏身替她擋雨,水珠自他肩頭滾落,濡濕衣襟。
雨霧中路燈次第亮起,光暈被雨絲拉成長線,照得傘下影影綽綽。
兩人步履輕緩,未言一語,只有風聲夾著雨聲,鋪陳出一片溫柔靜夜。
有時四目相對,又似不經意地錯開。
她裙擺微曳,偶爾拂過他袍角。
雨聲如織,傘下仿佛隔了一整個浮世。
薛向心里尷尬得不行,他人品再是卑劣,也是認了魏央當老師的。
師母這是要干什么自己這朵嬌看看就行了,若真要沖自己下手,自己頂多反抗一宿。
行至巷口,燈下水痕映出兩道重迭剪影。
她忽地輕聲道,“今夜多謝。”語意清淡,卻似壓住滿腔波瀾。
薛向輕輕頷首,將傘柄遞與她手中,“前頭便是,夫人自去罷。”
魏夫人接傘,指尖一觸粗直的柄,竟有殘溫,心中竟似輕輕一顫。
薛向疾步離開,轉瞬消失不見。
魏夫人卻沒急著轉身,雨落在她鬢邊,襯著燈光,如綴霜華。
夜已深,魏夫人倚窗而坐。
此間是魏家在雍安的別院,平素無有住人。
魏央在云夢,魏夫人只帶了幾名婢女,暫住一二日。
此時夜色已闌,她未點燈,只任月色與殘雨透過紗簾,照入屋中。
一盞未飲的清茶擱在手邊,早已微涼。
她緩緩褪去外裳,走至銅鏡前,鬢角微亂,唇上仍殘留些不自覺的微笑。
良久,她輕輕打開抽屜,從中取出一冊薄箋。鋪紙、磨墨,一筆一畫,卻不寫與誰,只在最后落下一句,“夜雨初歇,意難言。”
寫罷,筆停,人卻怔怔不語。
窗外雨聲又作,似有似無,像極了那一傘之下,他替她撐起的沉默與溫柔。
“夫人,真是奇了,您帶回的雨傘,傘柄不見了”
含春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魏夫人玉面飛紅,輕輕攏了攏袖子,“壞便壞了,扔了就是,今夜不用你過來,聽到什么動靜兒,都別過來,我要練功。”</p>